“我的羊听我的声音,我也认识他们,他们也跟着我。”——约翰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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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我先来说圣人马丁的事情,他原先是罗马皇帝的一名侍卫骑兵,在那日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我主的名字,也从未敬拜过他,但他走到一个城门前时,他看见了一个浑身赤裸的乞丐,那时天冷,乞丐身无长物,瑟瑟发抖,向每个经过的人祈求,但没有人去理他,只有圣马丁走到他面前,说:“兄弟,你需要些什么呢?”
乞丐说:“我需要一件衣服。”
但那时圣马丁只有武器与侍卫所着的衣服,他就拔出剑来,将身上红色的披风割了一半下来,披在乞丐的身上,说:“兄弟,给你。”
等到圣马丁回到军队后,他遭到了同伴的嘲笑,以及上司的斥责,因为损坏军备,他被判处了三日囚禁。
当天晚上,圣马丁就梦见耶稣基督来到他梦里,身上披着他的半件披风,说:“他虽然还未经过洗礼,却已经给了我半件披风穿。”于是圣马丁就突然醒悟到,他应当放弃军职,为神服务。
诸位,那时的圣人还未听过我主说话,却已经懂得怜悯、珍爱他人,代我主行义事。
而我们呢,我们能日日听见我主说话,就如同羊听牧人说话,但羊会分辨牧人的声音,我们却无法分辨主的声音,我们跟着心里的声音走,却不知道它未必是在为主说话,倒有可能,是魔鬼在对你说话。
那末,我们要如何分辨呢,诸位,主是爱我们的,就像他爱世人,当我们痛苦、害怕、愤怒的时候,我们就向主祈祷,对他说话,呼喊,而主就会在你的心里回答你,孩子,我在这里,这样你就得以摆脱恐慌,如同母亲怀里的孩子那样得到平静与安乐。
但若是魔鬼在对你说话,他只会让你往毁灭的道路走,诸位,他会说,难道你竟然是没有血气的吗?又或是说,这难道不是你该得的吗?鼓励你去报复,去嫉妒,让你以为,这样方能得到安乐,但错了,若是如此,你的心是永远无法得到平静的,无节制的,出于私欲的怒气与暴行只会带来如同该隐、扫罗、希律般的苦果,它会让你失去理智,满心焦灼,就如同撞击另一柄刀剑的刀剑,点燃另一把火炬的火炬,在你将痛苦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你也将痛苦施加在自己身上。
……魔鬼的声音往往很响亮,而主的声音总是很微小,但响亮的也未必正确,微小的也未必没有力量,所以,别在狂喜或是暴怒的时候听从心里的声音,因为那往往是错误的,我们需要在宁静中倾听心的声音,因为那才是真正的主在对你说话,他会给你鼓励,会给你安慰,会告诉你他对你不变的爱,即便我们的前路总是诸多苦难,又无法绕道而行,但他总是与我们同在。
他给我们的力量是平和的,源源不绝的,是从爱而来的,而不是从仇恨中而来的。
……
所以,诸位,在听见心中的声音时,我们需要细辨其中的善恶,拒绝魔鬼的教唆,只听主的声音,就如羊群不跟着心思叵测的生人走,这样,我们方能合拢做一群,跟随一个牧人。
……”
杰斯莫低着头,在圣马丁节的弥撒中,卢卡大主教的讲道内容显然正与不久前他们闹出的那场乌龙有关,他不由得有些忐忑,但他可以向圣母发誓,他们真没想到那么一个身手非凡的陌生人竟然会是他们的大主教——之后卡斯特鲁奇奥的家长,也就是杰斯莫与他哥哥的父亲,特意去致了歉,他们也做了深刻的忏悔,并愿意奉献三台弥撒,以及价值一千金弗罗林的金线绣丝织品。
但说真的,朱利奥今天的讲道内容,还真的没和这群莽撞的年轻人有什么关系,痛痛快快地运动了一场后,他反而身心舒畅,精神放松,直到他召唤了布列塔尼的骑士团团长,详细地询问了此事。
事情很简单,不过是年轻人的争风吃醋罢了,引起争端的甚至不是一个名门闺秀,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当人们去找寻她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了——别说朱利奥,就连骑士团的团长也不相信这个女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其他不论,布列塔尼的骑士,以及卡斯特鲁奇奥家长的次子,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怜虫,怎么会被一个平凡的农女耍弄得团团转?这件事情看似不起眼,但要不是朱利奥偶然经过,小小的祸端最终会酿成巨大的灾难也说不定。
卢卡城内的大小家族的家长在弥撒结束后被聚集到圣马力诺大教堂的小圣殿里,对于这个邀请,各个家长都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自从朱利奥。美第奇进入卢卡城的第一天,他们就等待着了,几乎都快不耐烦了——每个大主教都会设法从卢卡的国库与家长的钱囊里大捞一笔,有些懂得适可而止,有些则过分贪婪,不过这和做买卖一样,总是需要讨价还价的。
他们没能想到的是,卢卡大主教确实提出了与钱有关的事儿,但不是落入他囊中的,或者说,不会落入任何人的囊中,因为他的议题是,重新修缮与加固卢卡的老旧城墙,或是建一座新的城墙。
卢卡的城墙有些地方甚至比这座城市还要古老,而且只囊括了半个卢卡,新城区与圭尼基宫都没能包括进去,卢卡人也确实一直在计划重新修建一道新的城墙,卡斯特鲁奇奥的家长似笑非笑地瞥了圭尼基一眼,这道新城墙正是为了防御佛罗伦萨而筹备,而现在一个佛罗伦萨人在建议他们将这个计划启动起来。
“您在担心什么?”卡斯特鲁奇奥的家长,阿尔弗雷德。卡斯特鲁奇奥笑道:“难道您以为卢卡的人们无法保护您吗?”他正想轻微地讽刺一句,却想起就在几天前,这位大主教将他家族的十来个年轻人打得满地乱滚,所以只得悻悻然地将那句话收回去:“而且您身边还有那么多勇武的骑士,若是一个国王来,我们也是能够保证您安然无恙的。”末了,他还是忍不住刺了一下——谁都知道,在查理八世入侵那不勒斯的时候,正是一个美第奇卖了佛罗伦萨。
朱利奥并不生气,都是事实,生气什么:“一个教皇呢?”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圭尼基的家长达尼洛干笑了几声,“怎么会呢?”他说:“卑微的俗人可没法儿插手圣座的事儿。”
“谁知道呢,”朱利奥同样微笑着说:“每个圣人不都是俗人送上天堂的么——虽然作为一个渺小凡人,我无法与圣人相比,可想送我上天堂的人可不少,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或许已经在思索着如何去讨教皇的欢心……”
“怎么可能!?”阿尔弗雷德的长子,也就是那个面色发黄的年轻人几乎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我们宁愿与来自于佛罗伦萨的恶狼搏斗,也不会去和教皇的狗互相嗅屁股!”
卡斯特鲁奇奥的家长凶狠地瞪了自己的长子一眼,默然不语。
“看来你们似乎也有所察觉,”朱利奥说:“只是你们不愿插手,即便他们已经在利用你们的孩子——那位爱情的使者逃掉了,但我又把她抓了回来,她的口供您们不看也罢,就如您们希望我与教皇的人两败俱伤那样,他们也希望您们能够与我不死不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