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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页(第1页)

可是此刻,一切都不同了。令秧的眉头始终顺从地垂着,眼睛却停在他已经往前稍稍凑了几寸却马上收回的右臂上。她柔声道:&ldo;有劳九叔。&rdo;唐璞心里长叹了一声:人们常说的老话有些道理的。若是让这妇人一直活下去,她怎么可能不变成个淫妇。他却实在说不清,为何,当他再一次在这妇人面前打开那本记载节妇的册子,开始念的时候,悄悄从散发着一股霉味的纸张后面看了看她的脸。她和前一晚一样,跪着,眼神清慡地凝视着那些林立的牌位‐‐今日长老们决定换个地方,挪到了唐氏宗族的女祠。这里供奉的,都是整个家族几百年来恭顺贤德的女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很快也会加入她们‐‐并且成为她们的荣耀。他诵读的声音不知不觉放缓了,有了一点琅琅的韵律。他甚至有意识地跳过了一些过于残忍的例子‐‐比方说,有个女人,为了不改嫁,拿银簪捅穿了自己的喉咙,生生挣扎了一天一夜才死;还比方说,有个女人,在马上就要临盆的时候丈夫突然落水溺亡,她在守灵的夜里撞了棺材,脑浆迸裂,人却没有马上断气,却在这撞击中惊了胎气,她死的时候婴儿也死了‐‐婴儿的脑袋已经出来,身子还在她肚子里;还有个女人自己跳进了烧着开水的大锅里,人们把她捞上来,救活了她,从此她带着一个怪物一般的躯壳活着,她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节妇,殉夫未死,却也拿到了牌坊……唐璞跳过了所有这些记载,他只把那些轻描淡写的&ldo;自缢而亡&rdo;&ldo;溺水而亡&rdo;之类的读给她听。不过他不知道,令秧其实早就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她清楚有个声音在持续着,可是就像知道雨水滴落在屋檐上而已。她的腰支撑不住了,不得不用胳膊撑着蒲团,她觉得自己像个木偶,若不是有提线抻着,四肢早已散架。门婆子时不时会走进来,为长老们添茶。终于,也靠近她,在她身旁的地面上跪下,擎着一只水碗,喂她喝下去,似乎门婆子知道她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周遭突如其来的寂静刺进她的耳朵里,她扬起头,静静地看着六公的眼睛。&ldo;又给你念了两个时辰了,唐王氏。&rdo;六公的嗓门比昨晚小些,更家常了点,大约也觉得这戏没那么好看了,&ldo;你明白了点儿什么没有?&rdo;&ldo;我依长老们的意思。&rdo;令秧心无城府地笑笑。长老们面面相觑,神色惊喜,十一公道:&ldo;这话可就岔了,这不是我们的意思,这是天道。&rdo;&ldo;我死就是了。&rdo;令秧的笑意更深,&ldo;我夫君走了,我也该跟着,长老们满意了吗?&rdo;&ldo;天佑我唐氏一门,难得有唐王氏深明大义。&rdo;六公突然间声若洪钟,祠堂里所有坐着的老人们都跟着笑了,好像看戏的时候心照不宣地知道什么地方有个好。&ldo;只是六公,那毒药,我实在喝不下。我一个妇道人家,胆子太小。我上吊行不行?&rdo;唐璞默默地合上那本册子,垂手侍立到一边去,经过令秧的时候,他的腿极为小心地一闪,怕碰到她。&ldo;也好。&rdo;六公向唐璞道,&ldo;马上叫你的人去准备点白绫过来,要上好的。&rdo;&ldo;依我看……&rdo;长老中那个从未开口说话的老人放下了茶杯,跟其他长老比,他面色上泛着奇怪的红润,&ldo;在祠堂自缢,不妥,打扰了祖宗们的清静不说,祠堂这地方,可是一点秽气都见不得的。&rdo;&ldo;这容易。&rdo;十一公摆摆手,&ldo;叫人押着她回她们家里不就得了。在自己府里自缢,说出去也没有不妥的地方。&rdo;&ldo;只怕又生枝节。&rdo;&ldo;这话糊涂,谁又敢生什么枝节?哪个不知道这是整个宗族的头等大事,我倒借他个胆子……&rdo;十一公的胡子伴随着说话,一飘一飘的。线断了。祠堂的屋顶在不停地转圈,就像小时候哥哥给她做的那个陀螺。眼前的一切隐匿于黑暗之前,她觉得自己能稍微看清的,是唐璞俯下来的脸。然后,她真以为自己用不着上吊,就已经死了。所以她不知道,门婆子冲上来掐了一阵她的人中,未果,又搭着手腕把了她的脉。门婆子不慌不忙地对六公说:&ldo;老身略略通得一点岐黄之术,唐夫人的脉象,怕是喜脉。不敢乱说,还请诸位长老赶紧找个大夫来给瞧瞧。&rdo;祠堂里顿时嘈杂了起来,似乎没人再在乎打扰到祖宗。唐璞微微地攥住了拳头,也许她用不着去死了‐‐正因为这个,他胸口才划过去一阵说不清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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