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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一夜无梦。

再睁眼的时候，朕甚是神清气爽。刘瑾约莫已经接受了朕生气时自己待一阵子就会好转的设定，绝口不提昨日之事，只乖巧地服侍朕洗漱穿衣。等早膳快用完时，王若钧递了个话上来，说他昨日在周山上受了点风，今天要请病假。

左右无事，朕便亲自去看了看他。结果，老人家满面潮红、连连咳嗽，病得比朕想象的严重多了，随行的太医说怕是天都起不来床。

原计划要在洛府停留七到十日，倒是延误不了回程。然而，尚书令目前空置，尚书省就他一个右仆射，谁来做这统理六官之事?

朕把尚书郎中徐行叫来问了问。幸好最近天气转凉，事情不多;除了即将动工的洛水坝，相对重要的也就赐冬衣、恤孤寡。

若朕立冬在兴京，还得带百官出郊做个仪式。而这赐冬衣、恤孤寡吧，说难不难，只是覆盖面广，要一一核对，避免不均或者遗漏。户部的初稿已经送到了，近几日必须审完送回兴京，这样才赶得上立冬。

打了三年匈奴，大胜之后遗留孤寡甚众，给他们的抚恤是绝不能延误的。照王若钧的意思，要么他带病审核，要么他教徐行审核。可他说这句话时断断续续，咳得简直吓人，朕自然不可能同意。

随行的官员不多，大都还是没在户部干过的，叫来也是添乱……为今之计，只有一条。&ldo;传谢凤阁来。&rdo;朕揉着眉心吩咐刘瑾。

其实谢镜愚也没在户部干过。好在王若钧已经看了一部分，留有批注;有参照在前，他学得很快。另外，他对吏部和兵部的情况很熟，匈奴一战摸得更熟，做起来更有优势。加班加了两天，最后徐行的眼神都不对了，怕是被谢镜愚的工作效率吓得够呛。

朕批完折子之后的空闲也用来看账目了，两人高下立判的表现自然都收在眼里，心中复杂难言。终稿完成之后，徐行自去交给官驿，朕倚在榻上，开始闭目养神。

熏炉中点了伽楠，温和清醇的香气中又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甜，甚是沁人心脾。

&ldo;陛下。&rdo;

在快睡着的前一刻被人惊醒，朕有点恼火。再睁眼一看，谢镜愚竟然还站在先前的位置。&ldo;你还有事?&rdo;朕问他，已经清醒过来。&ldo;不对，朕也正好有事问你。&rdo;

&ldo;臣……&rdo;谢镜愚本张口欲言，但听了朕的话就把后面的吞回去了，&ldo;请陛下先说。&rdo;

朕不知道他留下来想干什么，朕也没心情玩猜猜猜。&ldo;朕打算调你去尚书省。快则三年，慢则五年，你可以做到尚书令。&rdo;朕单刀直入地说，&ldo;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朕不喜欢强人所难。&rdo;

一丝诧异极快地从谢镜愚面上掠过。&ldo;臣……&rdo;

&ldo;你想好了再开口，&rdo;朕警告他，&ldo;朕就问你最后一次。&rdo;

&ldo;臣再愿意不过。&rdo;谢镜愚立刻道，简直毫不犹豫。

这倒有点令朕意外。&ldo;你又想通了?&rdo;朕问他，但并不真的需要一个回答，&ldo;那就这么办吧。王相那头，朕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rdo;顿了顿，朕又问：&ldo;刚才你想说什么?&rdo;

谢镜愚摇了摇头。&ldo;臣想说的陛下已经说了。&rdo;

朕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没什么心情深究。&ldo;行，你退下吧。&rdo;

谢镜愚却没照做。&ldo;陛下……&rdo;他迟疑道，&ldo;您还在恼臣么?&rdo;

朕本来已经不生气了，但他这么一提简直勾火。&ldo;谢凤阁多虑了，&rdo;朕忍不住学了学他那副油盐不进的口吻，&ldo;朕哪来那么多闲工夫?&rdo;

谢镜愚不傻，自然能听出来。&ldo;陛下，&rdo;他又唤道，脚下忽而向前一步，&ldo;先前都是臣的错，请陛下恕罪。&rdo;

朕瞄着他，不知道他那一步是不自觉还是故意的。&ldo;哦?你何罪之有?&rdo;

&ldo;第一次是臣太过唐突，以至冒犯了陛下。第二次是臣太过蠢笨，以致没有理解陛下的苦心。&rdo;

谢镜愚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望着朕，一眨都不眨。朕得承认他这样看起来还挺真诚的，但……事情可没这么容易。&ldo;朕分得清是非轻重。既然朕许你当尚书令，这些自然都揭过了。&rdo;

&ldo;陛下!&rdo;谢镜愚急道，又上前一步，&ldo;您明知道臣说的不是这个!&rdo;

&ldo;难道不是吗?&rdo;朕故意装傻。

&ldo;陛下!&rdo;谢镜愚更急了一点，剩下的那点距离也消失在他的靠近里，&ldo;错了便要改，臣请陛下给臣一个弥补的机会。&rdo;

朕微微仰头，好看清他的脸。&ldo;什么弥补?你看朕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rdo;

谢镜愚肯定注意到了朕的动作，因为他即刻顺着塌边跪下了。&ldo;陛下向来宽宏大量，可臣不行。错了便是错了;若不改正，臣日日不得安眠。&rdo;

这会儿他的脸几乎就在朕腿侧，眼里的血丝和面上的青黑朕看得很清楚。还以为他背着朕夜里加班干活了呢，结果却是这个原因?

朕先前多多少少抱着玩笑心态，此时却不能了。&ldo;如果朕说太晚了呢?&rdo;

谢镜愚浑身一震。&ldo;……陛下，&rdo;他说，脸色发灰，话却很固执，&ldo;只要陛下愿意给臣机会，任何时候都不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