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霍言宽想像中的品酒会。
会场选在京都市中心的这家r酒店,在鸭川边上闹中取静,风景优美。
一进门是签到台,大厅里酒窖内景般的陈设,营造出优雅氛围,穿着和服的迎宾和身着黑色西装的酒侍也无可挑剔。
最让霍言宽满意的地方莫过于大厅周围的四个会谈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能让人直眺鸭川的美景和粉色薄云般的樱花林。他想像着能在这里与山口老师聊上几句,心情顿时激动起来。
到了致辞时间,日方主持人请他上台。来宾们见这位世界顶级酒庄的老闆身形矫健英武、面容俊朗温和,气度沉稳大方,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霍言宽上台微微一躬,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把鐘墨溪给他的中文讲稿内容用日语復述了一遍。
台下的来宾们小声惊叹着,谁也没想到这位法国酒庄老闆的日语竟然如此流利。鐘墨溪也愣在台下,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低下头,眼神里有的不只是钦佩,还有一丝复杂的伤感。
来宾们在品酒师的带领下品鉴了六种红酒之后,终于到了自由品酒的时间。霍言宽立刻推门走出会谈室,向传说中的大神走过去。在台上致辞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站在后面稍远处的山口老师——虽然没见过本尊,但书上作者介绍的照片他早已看过不下千遍,大致也能认出来。
谁知霍言宽刚走了几步,鐘墨溪就领着某出版社的总编辑走上前来。总编有兴趣写一写chateaunerthe酒庄和红酒,霍言宽不能怠慢,只好请到会谈室详谈。谈完时,自由品酒时间都快结束了。霍言宽生怕已经有来宾离去,大步走出会谈室,急急向人群扫视,却没见山口老师。
老师莫非已经走了?霍言宽有点沉不住气,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他就不想无功而返。
他直接走到签到台,低声问站在那里的迎宾:“已经有来宾离开了吗?”
“啊,是,”迎宾姑娘一下子红了脸,“已经有两三位离开了。”
“山口老师也走了吗?”霍言宽顾不上掩饰,直接问道。
“啊,这个,”迎宾用手往厅门右边的酒店大门方向一指,“山口老师刚刚出去——”
“多谢!”霍言宽来不及听完,一转身就出了厅门。他疾步向前追去,左顾右盼着找寻老师的身影。
一走到正门附近,他就发现这边真是相当热闹,很多少男少女举着亮闪闪的牌子,不时发出尖叫。
是有什么明星吗?霍言宽也没在意,只是心无旁騖地寻找着山口老师。四顾不见,他想山口老师肯定是从大门离开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踩着门口的红毯冲出了大门。
这一冲出来,他可傻了眼!
门口聚集着近百号人,黑压压一片,全都是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大家本来都在安静等待,一看他冲出来,先是一愣,忽然就有人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镁光灯突然开始成片成片地暴闪,晃得霍言宽眼前一片五彩斑斕,霎时失明。他能感觉到记者们涌上前来,把他团团围住,急切地问着各种问题。由于是日语,又是几十人同时开口提问,失明的霍言宽在人声鼎沸中,只慌乱地听到了“出道”、“感言”等几个词。
什么东西?!霍言宽茫然无措地立在当地,被左推右挤,努力眨着眼睛想要恢復视力。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不明人眾的十万点暴击,可怜得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座孤岛。
正在这时,就听侧后方一个柔和又淡漠的声音说:“各位,请让开,请让一下。”身后的人群被挤开一条通路,一个人从他侧后方走上来,伸出臂膀护住了他。那人一手揽住他后背,胸膛就贴在他肩上,半侧着身子推着他向前走,还把另一隻手臂护在他身前,替他挡开前面的记者。
霍言宽被他半推半搂着向前走,眼前还是一团锦绣,看不清那人面貌,鼻子里却第一时间清晰地闻见了那人身上的味道:那是幽幽的马鞭草,毫不甜腻、也不刺激,却是最内敛的性感,催动情欲。然而在这性感中,他又闻到了明艳的水仙馨香——就像是管弦乐中突然打响的三角铁,明亮又嫵媚。
这样的味道!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又为什么帮自己突出重围?
他随着那人的脚步向前走,右臂、右肩与那人的胸膛时时碰触着,他感受着隐约传来的、那人暖暖的体温。鼻中又传来了一缕清淡的果香,清新灵动,其中还隐隐有些柚皮的苦涩气味。如果不是同时使用了两种香氛,那这款香必定是私人定制的沙龙香。
在香水味道的最底层,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种温存的体味,最终混合起来的味道,不光是让霍言宽愉悦,还彻彻底底撩动了他的心弦。他全副心神都被那人牢牢地吸引住。
身周的嘈杂声渐渐散去,那人也撤回手臂、拉开了距离。两人脚步的回声渐渐变大,霍言宽能隐约看见四面有成排的汽车,他们应该是走入了酒店的半地下车库。四周寂静,停车场里没有别人。
霍言宽闭上眼睛又静立了片刻,再睁眼时,那人的样子终于清楚地映入了眼帘:眼前这人时尚又沉静,一身看不出牌子的深褐色西装,质感极好,剪裁非常合体,把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修长而英挺;他身高比自己略低一点点,估计在一米八上下;身材略瘦,却挺拔而雅致……正把两臂交叉在胸前,盯着自己看:
“看样子,你能看见我了?”那人开口,声音柔和而冷淡,带些威严。
“唔……嗯。”霍言宽抬眼,见他脸上带着一副极宽大的金边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镜片的顏色很深,只能隐约看见镜片后两点微光,看不到他真实的样貌。他的眉毛秀直,鼻樑高挺;嘴唇薄厚适中,晕红而温润;脸颊的轮廓圆润又不失棱角。
这个人……霍言宽忽然不自觉地抬手抚向心口,不知怎的生出一种强烈的亲近感,似是久已相识的感觉。
霍言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却已是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