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的声响惊动了前面的人,大家一齐回头,全都吓了一大跳。阳洙脸色一变,快速拨转马头想冲过来,但路面恰好被跟在后面的臣属们挡了个严实,焦灼之下,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想踩着草面奔过去,谁知脚底一接触到草叶,就像踩到了冰面上一样,稳不住身子,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把随行诸将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搀扶。应崇优摔到空中时腰身一扭,消了前倾的力度,所以摔得并不重,眼角瞥见阳洙跌跤,立即奔了过来,急急问道:“伤着没有?”“没事……”阳洙用手在草叶上摸了一把,有些纳闷地问:“这里怎么这么滑?”姜大明是本地人,忙答道:“回陛下,这里的草种比较少见,叶片长.还带黏膜,走在上面本就极易滑倒,昨夜又下了一点小雨,湿漉漉的,这草见水就像沾了油似的,马蹄踩不稳,只要踏出了路沿,一定会失蹄,人就更不用说了……”“哦,怪不得朕刚才跑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滑溜溜像踩在油板上一样……”阳洙说到这里,脑中突然像有一道亮光闪过一般,冒出了一个想法,眼神也随之定住了。“陛下?”郑嶙见皇帝神情异样,竟然坐在地上发起呆来,惴惴不安地叫了一声。“没关系,他在想事情,让他坐着想一会儿就好了。”应崇优笑着安慰了众人一句,蹲下身检查阳洙的手足关节,幸而没有动到筋骨,只有手肘处有一点点擦伤。“崇优,你还记得我们过来的路上,凿西屏山而出的商渠吗?”阳洙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当然记得,陛下还问过,那么坚硬的巨岩石山,是怎么凿通的……”话到此处,应崇优的语声突然一顿,“菖仙关的城墙……好像……”“并非青砖烧制,也是巨岩砌就,石质与西屏山一样!”众将之中,郑嶙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兴奋地跳起身,从路面上捡些小石子来,围出双层城墙的模型,看着细细思忖起来。“菖仙关之所以难攻不败,主要就是凭借它双层城墙的设计,使我们即便能攻入外墙,也会因为没有进攻的立足点而无法继续攻击内墙,所以要拿下这座难关,这道外墙不能攻,只能拆!”阳洙神情有些兴奋,左手握拳,在右手掌心上狠狠击打了一下。“那么厚的岩石砌的城墙,怎么拆啊?”姜大明愣头愣脑地问道。郑嶙对阳洙之意早已心领神会,主动解释道:“当地的老农不是说了吗,开凿商渠的方法,就是先用烈火将岩石烧得滚烫,再浇以冰水急遽降湿,届时石质会变得十分脆弱,极易被击碎。陛下的意思,便是使用与开凿商渠同样的方法,火烧后浇冰水降温,趁着石质变脆,再以擂木巨石撞击。那么一座巍巍西屏山都能被凿开,何况区区一道城墙呢。”“可是西屏山是死的,城墙上有守兵耶!檄宁军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把一堆堆木柴运到城墙根儿边上去烧吗?”秦冀瑛本来就是一个小鞭炮般急火性子,加上他这句话又是冲着郑嶙说的,语气更加不好听,一时竟然忘了这个建议是由皇帝最先提出来的。郑嶙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阳洙的脸色。“所以今天朕这一跤,摔得实在是值得。”阳洙好像因为心情大好,没有注意到秦冀瑛的鲁莽不敬,“过商渠时,朕就动过这个念头,的确是因为木柴与水的运送问题无法解决,所以没有说出来,不过现在嘛……”他抬起头,游目向山坡下看去,“从这里到菖仙关北墙,是一片天然的斜坡,中途没有任何阻碍,草质又如此滑润异常,把浇油的木柴捆成卷点燃,从这坡顶上推下去,可以很轻易地滚到北城墙,城上守军刀枪箭矢如何阻挡?”配合着阳洙的话语,应崇优将几个小石子轻轻弹出,让它们前滚到郑嶙刚才堆出的模型墙下。“上百捆的油柴在墙角下烧着,我们再用极猛的攻势拖住城上守军,让他们一时间无暇去想办法灭火,只须烧上两个时辰,石墙便会被烧得滚烫,这时火势差不多也小了,再用圆桶装的冰水从坡上滚下,桶撞在墙上一破,冰水自然溅出,此时城墙底部的石质已极疏松,正是发起猛攻的机会,让士兵们以盾牌护身,轮车抬擂木撞击,再借一点斜坡之势,不愁掏不穿菖仙关的北城墙根,诸卿请想,墙根被撞坍一长段,墙面能不垮吗?拆了这外墙,守军即使退守内墙,士气能不受打击吗?此时我军再进攻内墙已无屏障,纵然是采用最普通的云梯攻城的战术,也能踩平这座不败的雄关!”阳洙手掌一挥,将堆砌城墙模型的石块打得四散飞溅,自觉一股豪气生胸,仰天大笑。虽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但对于皇帝的敏捷思维与联想力,诸将都是由衷佩服,一齐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真是天纵英才!”阳洙笑眯眯地转头望向应崇优,满面得意之色,就仿佛一个孩子刚做完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正在等人夸奖。“陛下此计果真绝妙。”应崇优只好也跟着赞叹一句,“不过真正施行起来,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考虑,事先的练兵也要有专门的方案才行。”郑嶙一抱拳,语气坚定地道:“臣会连夜为陛下拟定练兵方略,以呈御览。”经过近来的品察,阳洙已深知郑嶙虽然年轻,却是个难得的帅才,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当然是逃不掉的,朕有重担给你!”“谢陛下信任!”“你们在场的各位,以后都会很辛苦,可有准备?”“任凭陛下驱策!”众人齐声道。阳洙满意地一笑,这才低头看看自己肘上的伤口,眨眨眼,伸到应崇优的眼前:“这里怎么越来越疼了?”最开初应崇优以为他在跟自己撒娇,握住他的手腕,随随便便地又看了一眼,谁知竟赫然发现这么短的时间内伤口竟已扩大不少,周围红肿,有些黄水不断渗出。“啊!”姜大明大叫一声,“我刚才忘了说,伤口里渗了这种草汁,如果不赶快洗掉很容易溃烂的。”众人顿时被气得无力,但又知道他是个蛮勇之人,心眼儿有些迟钝,与其费力气骂他,不如赶紧为皇帝陛下疗伤才是。“到山下西平镇去好吗?我也可以顺便找点伤药。”应崇优低头询问阳洙,“陛下痛得紧吗?可以骑马吗?”“还忍得住。”阳洙逞着强,起身去拉马缰,扯动了伤口,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行的,会、会越来越痛的……”姜大明结结巴巴地道。“那就陛下和我同乘一骑,快点出发。”应崇优立即道。“应学士那么文弱,还是臣来护卫陛下吧。”秦冀瑛自告奋勇地说着,抢先去牵一旁的马匹,谁知动作太急。一个不留神,脚底也是一滑,刹那间便摔了个五体投地,姿势不雅不说,两只掌心还都擦出血来。大家都哭笑不得,连阳洙痛成那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秦冀瑛觉得在君前丢脸,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把来扶他的姜大明狠狠推开.“好了,快走吧。”应崇优比较厚道,笑意一直抿在嘴角,回身将阳洙扶上马,自己也翻身坐在他后面,转头对郑嶙道,“郑将军,麻烦你照顾一下秦将军,随后再赶来吧。”说着纵马先行。“我才不要他照顾!”秦冀瑛在后面气呼呼地吼了一句,爬起身形容狼狈地走到自己的马前,正准备认蹬上马,却率不及防地被人拎着腰带拖了下来。“我说秦将军,陛下已经走远,你再这么闹下去就追不上了!”郑嶙板着脸按住秦冀瑛的拳打脚踢,“是你自己跌倒的,发什么脾气?快跟我上马!”“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品级高一点了不起啊?你打败过我一次了不起啊?有本事就接受我的挑战,咱们再比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