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气流冲破了上下嘴唇。
因为下起了雨,束若悦的朋友进车躲雨。女孩叫刘梦圆,虽然被何意羡呲了,但并不觉得呲她的人有多么讨厌似得:“你怎么就笑了,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好能说?”
何意羡说:“那么喜欢听我说话啊?”
“…才不是!去你的,我是说,你把驴唇装在马嘴上,还听起来那么顺溜…那么地……”刘梦圆在副驾驶把脸转向一边,通过窗户的倒影打量旁边的人。
体制化最大的原因是,它是被设计成所有人都必须同化的机制。是一个模具,一张面具,一张你戴上后就长在脸上的东西。刘梦圆当初也觉得别人惊艳过,但好像一切一切只因世面见得少。
何意羡说:“你是我老板啊?让我说话算是让我上班,你见过厨师下班还做菜的?”
刘梦圆说:“这么说,你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听起来像个律师!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
何意羡说:“干吗要骗你?这样跟你说吧,社会上的骗子分两类,一种是骗色的,一种是骗财的。骗色的最想冒充的是警察叔叔,因为很多女孩子对警察叔叔有种天然的信任感和好感,冒充检察官也是一样的,多正义啊;如果要骗财,骗子最想冒充的是企业家大款和富二代;如果又想骗色又想骗财,最该冒充的是当官的,因为这个社会对权力的崇拜与迷信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大家相信只要手里有了权,就能要什么有什么。你见过有冒充律师的吗?律师是如果不是碰到非打官司不可的事,一般没有人找我们。下三滥,下九流啊,知道吧?”
刘梦圆也是受过政治熏陶的人:“城外的人说得都很轻巧,当官可不好当着呢!提个半级多难呢。”
何意羡露出一个软弱无力的笑,似乎努了很大的力,才把脸上的肌肉调动起来,他想下去抽根烟,还是忍住了:“是吧,在官场上混说复杂复杂,说简单简单。复杂就不说了,说简单一句就够了,就似乎表扬了指鹿为马的,提拔了溜须拍马的,累坏了做牛做马的,整死了单枪匹马的。”
刘梦圆被逗笑了:“你就会说这些不切实际的段子。”
何意羡说:“那我说个现实嘛,以前政府换届、市长更替这种重大变动,都是上头的推荐、组织决定的。所谓民主举荐测评,走走过场,洒洒水。你说票选,也就是科处级别的还用得着。主要岗位得上面圈定了,次要岗位才舍得拿出来投票,还有些先内定了,再搞个装点一下场面。而现在,现在最起码咱们这,那北京肯定更做得先驱,突然把民主测评提到一个很高的地位,就不仅仅是几个领导点头决定就行,民间的观感与选票就重要了。真的啊,搞得像现在民主首先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用以解决共同事务的程序,然后才是一种政治思想和政治制度。只要基本条件符合的,那就都可能参与进来,不确定性也扩大很多。至于注重廉洁那一条,嘴上说说、纸上写写,就像政治觉悟、思想品质之类一样,只要没被双规、判刑的官员,个顶个都非常清廉。”
刘梦圆以为他因自己谈兴高涨,其实何意羡只是单纯不能够,不敢于停下来。一停下来,他的心会不可知地往别处去,他的人更是。现在性价比最高的道——逃,但是你的心居住在你躯体的六面墙里,你又怎样逃开你的心?
刘梦圆说:“所以你嘴巴再厉害也没有用,连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都知道,你得有关系,你得有背景!”
何意羡说:“我有什么?不但什么都没有啊,老爹植物人,叔叔黑社会,哥哥本拉登,弟弟判死刑。尤其是这个弟弟,就算弟弟不连累,不拖后腿,但是得了绝症,死人的骨头撑篱笆,顶几个用?但你想,讨个好老婆不就都解决了?”
刘梦圆把他的话掐头去尾,只先是顾着一臊,才说:“你说什么呢!女孩子是你们升官发财的工具吗?难道你思来想去,会觉得一个女人的命运只能靠男人?这个世界还是男人的世界,你只有把男人玩转了,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我们女孩子自己不能为官做宰吗?非要靠爸爸哥哥靠老公?你三两句话扯回来又开始不尊重女性了!”
何意羡说:“不要生气,不要着急,我说你了吗?我说你的好朋友悦悦。”
“什么什么?你就这么看上她了?”
“谁知道呢,也不一定吧?男红娘不可以啊?”
“那你可真高尚!”
“人总不能一直自私。”
沙沙的雨下,世界上一片烟,化烟化烬。刘梦圆说:“干嘛呀,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何意羡说:“你想是听我骂娘还是听我吐苦水?”
“算了算了,你忙去吧,搞得像我要你施舍似的!”刘梦圆嘴一撅,“不说话也行,那加个微信!”
何意羡刚重启手机,白轩逸的电话就接了进来。
何意羡就只有喂喂喂地叫上一阵,假装信号不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然后突然把机关了,装作手机突然没电的样子。
刘梦圆却缠着他要加微信,何意羡说:“行了行了,我投降。”
刘梦圆说:“哼,投降也不是真心真意的。”
“好好好,我的真心真意早让狗吃了,怎么样,我去死,这总行了?”
手机亮了,但来电摁掉。最后一次终于接起来时,何意羡分明能见到远处的白轩逸,还在细雨中等着他。
何意羡抢先说:“…喂,弟弟啊,你那些鸡巴鸟事你自己去管吧!你哥我跟几个法院的朋友约好了,准备打一个通宵的麻将。啊,而且咱两现在在一个案子上,好像我们不是在依法办案,而是在进行什么派系斗争,这就不好了!挂了!”
刘梦圆听到他舌头都打卷了,递一瓶矿泉水给他,发现何意羡的手连半瓶水都抓不住似得,抖个不停。
这双手,刚才不是还好巧的嘛?束若悦与白轩逸谈话的那段时间,何意羡低着头用它把狗尾巴草,编了两只兔子。刘梦圆拆了,何意羡就拆了编,一直编,也不讲一句话。
白轩逸听了说:“弟弟?”
刘梦圆偷着笑望着他,何意羡也笑道:“怎么,你失忆了连弟弟都不认了?”
白轩逸说:“我现在要回去办公了,晚上我来找你吧。”
“干吗这样?”何意羡只觉缠人喉咙的窒息感,匀了匀呼吸,他慢而有力,“白轩逸,干吗这样?”
白轩逸失忆,何意羡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要真失忆,不光白轩逸一个失忆吧?有时候,何意羡自己也怀疑,是否也假作真时真亦假了,也真的失忆了。否则为何分别的这些日子来,长期以来所拥有的对于白轩逸的心理优势,要和哥哥天长地久所有理所当然的感觉,早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