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李流光一行离开云中城时,谁也没有想到回来的会如此狼狈。
待得众人回到都护府,杜谦早已安顿好热水、热食,预备着一众人好好休息。“五郎、七郎,请!”杜谦将两人送回房,看到两人脸上的倦容,略微说了几句便很快离去。十月的草原温度已低至八|九度,伺候的下人将烧旺的炭盆摆在房间的角落,整个房间便暖意融融。
李流光舒服地洗过澡,满足地叹了口气。在精神高度紧张之后,能这样热腾腾泡个澡,简直是无上的享受。说来他这段时日各种奔波,差点忘记了自个的初心是享受生活。可惜这里不是国公府,安北也不比晋阳,还有回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想过的生活根本做不到。
他换好衣服回到房间,便看到都护府的仆从正将他们换下的衣服拿走准备丢掉。对上李流光疑惑的眼神,该仆从恭敬地表示,这是郎君的吩咐。
“五郎?”李流光想到沈倾墨回程时一路嫌弃的表情,笑着摆摆手,让仆从依着沈倾墨的吩咐去做。待得对方离开,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想想沈倾墨这会许是还没收拾好,李流光便也不急着吃饭,在书桌摊开纸磨好墨,准备自个先练会字。自来到草原,他的练字计划便断断续续。之前沈倾墨还说要监督他,结果去了趟霍林河,两人根本忙得没有时间。
他脑子里想着沈倾墨,下意识写出来的便是沈倾墨三字。李流光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有些好笑。然不等他继续写,沈倾墨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评价道:“写的不错。”
李流光纵是看不到,也能听得出沈倾墨似十分愉悦。他笑着便要将这张纸团起,沈倾墨已靠过来,从后面伸手握住他的手,说:“不过,下笔还略微差些力道。”
两人靠的太近,沈倾墨整个人便似贴在李流光的身上。李流光不知怎么想起安全舱内两人也是靠的这般近,身子微微一僵。许是刚刚换过衣服,沈倾墨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沉水香。清清淡淡的香气钻入李流光的鼻子,让他放松的同时,心跳蓦地加速,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这样!”沈倾墨抱着李流光重新写了一遍自个的名字。
李流光微不可查地呼了口气,定定神看向沈倾墨写的字。对方写的确实好,苍劲有力,他虽然极力模仿,却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再写一遍。”沈倾墨凑在李流光耳边轻声道。温热的呼吸扑来,李流光心跳尚未平缓,又急速地跳了起来。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沈倾墨是否能听到,却莫名有些尴尬。待他想要挣脱沈倾墨的怀抱之际,沈倾墨却是规规矩矩后退一步,一副老师等着检查昨夜的态势。
李流光放松下来,收敛心绪认认真真临摹着沈倾墨写的字。他很快便集中精神,自是没看到身后沈倾墨懊恼的表情。隔着一步距离,沈倾墨低头看着差一点就要失态的小兄弟,微微皱起眉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流光一口气写满了五张大字,才转着手腕停下笔。沈倾墨神色早已恢复如常,招呼他先用饭。李流光笑着坐到矮塌边,先伸手摸了摸碗碟。好在屋内温度不低,饭食并未凉掉,反倒是刚刚好。
两人吃饭并未有“食不言”的习惯,李流光斟酌着,便跟沈倾墨说起他的打算。“交代?”沈倾墨一顿。
李流光点点头。“夜护对我一路从代州追到安北,背后肯定是回鹘方面的意思。如今夜护死了,焉知会不会有第二个夜护。我既是要靠着郭凤虏自保,便不好让他稀里糊涂送死。把话说清楚,如何选择看他自己。”
如果郭凤虏选择李流光,那李流光便会竭尽全力帮着郭凤虏占稳安北。“如果郭凤虏反悔呢?”沈倾墨这样问,针对的显然是郭凤虏之前说要投靠李流光的话。
李流光笑了起来,温言道:“郭都护尚未选择,何来反悔一说。若是都护不信我,那我们便离开安北,朝着安西都护府去。”
沈倾墨微微垂眸,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干脆道:“好!”
两人商议好,李流光吩咐人收拾好碗筷,练了会字便沉沉睡去。沈倾墨存着心事,怎么都睡不着。借着屋外的月色,他眼神专注地看了李流光半晌,翻身起床轻轻出了门。
负责守夜的两名护卫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沈倾墨沉默半晌,突兀地问:“事关七郎的消息,长安知不知道?”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低声道:“不知。”
沈倾墨凝神似想到什么,吩咐说:“你重新将半月前于护军送来的消息说一遍。”
其中一名护卫立刻道:“消息很短,只几个字。速回,长安欲同回鹘和谈。”沈倾墨的注意力在和谈上面转了圈,眼睛微微眯起。依着他对那个人的了解,根本不可能做出和谈的决定。事实上,自晋阳到洛阳一路沦陷,已经够让他吃惊了。若之前,他只是以为大唐军力衰退的话,那和谈的消息却是让他警醒,怀疑背后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