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吃饱喝足便渐渐温顺下来,它缓慢的起身爬到帕特的怀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抬头看着帕特。
&ldo;你原谅我吗?&rdo;,帕特对阿布笑了笑。
阿布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帕特,许久,它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在帕特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了。
帕特安心的舒了口气,他一遍遍抚摸着阿布,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咪脑子里想了很多。
我究竟接受不了什么呢?柯利终会离开,这一点我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这绝不是自我欺骗。我清楚的知道:无论谁去了,无论自我夜空的月亮落了哪一个,世界照常运行。我理解这个道理,我知道自己会在时间与爱的帮助下走出来,我会平静的度日而不曾想起柯利的存在,我终会有一天平静的说出&ldo;柯利走了&rdo;,正因为这样,克洛伊劝我的那些话听来并没有什么力量。
说到底,忘记伤痛是件很难的事,因为你要做的不是轻易地把一个人从你的记忆里擦除,恰恰相反,你要在回忆的细枝末节中加倍承受伤痛。无限的可能性会使你后悔与自责,不能改变的现实则是伤口上的细盐,你必须靠自己坚强的面对。从记忆中一步步走到现实,为往昔里鲜活的生命判上死亡的符号,而唯有你从带血的痛苦中自己站起来,阴阳两界爱你的人才能松上一口气。
&ldo;我不是接受不了死亡。&rdo;,帕特轻声告诉自己。
我难以接受的不单单是柯利的死亡,我经历过重要的人离世,那的确痛苦,可它不致于使我崩溃。我跳出自己的生活藏在角落里,我身陷不正常的状态,我毫不负责的躲避爱与责任,这都是因为现实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打击。我本以为人到尽头便欢迎着死亡平静的到来,就像生命开始的那样,平静的在母亲肚中孕育一段时间,在一片充满希望的欢迎声中降落人世。既然人终有一死,且没有例外,何不为生命画上一个圆满的结束,可是现实中能有多少如意者?死亡它悄然来到你身边,像捕捉猎物般猛地把你扑倒,你纵然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少不了挣扎一番,如此便引出多少痛苦!
太突然了,死亡来的太突然了!突然的令人来不及把多年的准备装在身上,突然的在人眨眼间就阴阳两隔,突然的使人心生黑洞般的恐惧。天知道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会不会在下一刻就离开,说不定自己就以做梦的都想不到的方式在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离开人世。如果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危机,我生在世上为了什么呢?我努力的活着又为了什么呢?倒不如立刻死了。死了便什么烦恼苦痛都不会有了,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死了以后会怎样还不得知,我不如冒冒险,索性躺在那里等待死亡,无论它再怎么突然的抓住我,我连挣扎都不会有。
帕特摇头笑了笑,他不该一个人这么坐着想着,太容易出事了。他小心的将熟睡的阿布抱到它睡觉用的盒子里,寻了个背包将阿布的东西塞进去,双手抱着盒子慢慢的向家走去。
外面天色渐暗,小风吹着阿布的毛,短短的黄毛像随风摆的小糙般,时不时改变方向露出下面肉色的大地。阿布睡得很舒服,它完全沉浸在梦香中,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愉快声音。
帕特的门前放着一摞旧书,应该是亚历克斯送来的书店的囤积物。帕特用脚将书移到一边,进屋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他温柔的将阿布从盒子里抱到床上,轻轻地搂着它,感受着阿布身体散发的热气,帕特放松的闭上眼休息起来。
再睁眼时,月上中天。阿布已不知何时醒来跑走了,帕特身体的疲乏感越发明显。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烫,咳了咳嗓子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ldo;你怎么在这儿?&rdo;,帕特眯着眼看见月光照着的沙发上坐着一团火。阿布正仰天躺她身边玩一个毛线团,胖乎乎的身体扭来扭去。
客厅没有开灯,克洛伊站起身来,黑暗中她的面容模糊。
&ldo;我来时门开着,一摞书倒在一边,阿布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跑了出来,我担心你便进来了。我看见你在卧室睡觉,于是我把门口的书放在壁炉旁的书架上,自己准备了点晚饭给阿布吃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犯。&rdo;
帕特又咳了咳干燥的嗓子,他现在虽然在发烧,意识却是清醒的。
&ldo;白天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真的对不起。&rdo;
&ldo;她始终都是那轮夜幕中独一无二的月亮,她从没有改变自己,变的不过是世人之心罢了。我总以为,从前的月亮尽管在夜空中孤独,人世间总还有她忠实的爱人和朋友。现在呢,她孤独的只剩自己了。我每每看月亮,想起的就是她的孤独,那孤独真实的映照着我的世界,孤独感在夜深人静时便如月光在漆黑的夜一般无法令人不去注意。&rdo;
克洛伊声音轻轻地,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帕特心上。
&ldo;这是你曾经写的文字,它们触动了我,我看过那一遍就记在心里了。从前我不识月亮,因为你我开始理解她,欣赏她,我弟弟看到我躺在阁楼上夜晚赏月时说我变了,我当时脸烧的通红,从那时起我一直在想:究竟是我爱上了那轮月亮呢?还是那个引我欣赏月亮的男人?有了答案后我开始不自觉的关注你,时间久了我就了解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可我仍不知足,我想走进你的心,我想像你理解月亮那样理解你,我甚至想做你夜空中的一轮月亮。&rdo;
克洛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ldo;你抱我的那一天我以为自己快要是了,你不知道我走进房间后立刻就热泪盈眶了,我一整晚都没有睡觉,我一直在想象美好的未来,我期待着你带给我的崭新人生,可我错的太离谱了。第二天我就察觉到你拥抱的行为只是一时激动罢了,你少有激动,故而行为反常,可我当真了。我知道你后来有意的躲我,说实话,我很受伤,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我的确受伤了。
我伤的不够深,所以幻想使我依然对你如影随行。今天从医院追你时,我看着你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我又急又伤心,我拼命地追你,我心里有个声音叫喊&lso;追不上他,你就再无可能了&rso;,可我确实没追上你。当我赶到时你正在被猫疯狂的抓挠,我上前拉你逃跑,你竟然一把甩开我,我重重的跌坐在沙发上,那一瞬间我特别想放声大哭,可你正在尽力安抚猫咪,你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猫儿身上,我不能打扰你。
离开后我一个人坐了很久,我想了很多,心里那个&lso;放弃&rso;的念头起起伏伏。我一边告诉自己,&lso;放弃&rso;了就不配言爱,另一边却又被逼迫到角落里。我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或许是找一个答案,或许是断一份念想,总之,我来找你了。我还要告诉你,我想要放弃了。&rdo;
帕特沉默的听着,直到克洛伊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缓慢的开始向客厅走去。阿布扔下毛线团跑到帕特脚边,它站起身蹭着帕特的腿,帕特拖着阿布走到壁炉前缓缓坐下了。他抬手抽了一本旧书撕了一页,又从地毯下拿出一盒火柴点燃了一根。微弱的火光虽是整间客厅唯一的光亮,可借助老旧的书页它很快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