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还抢什么早晚呢?早一天晚一天之间的差别不大。
章玉叶以为他总算想开了,就放下了心,根本不知道他内心深处在琢磨什么。反倒是林震提醒她道:“别让你姐跟邵龙混在一起,邵龙太危险了,你姐会吃亏的。”
章玉叶不以为然,她就没见她姐吃过亏,“那你还鼓捣我跟邵龙在一起?这会儿又说这样的话?”
林震苍白瘦削的脸愣了一下,他几乎没有血色双唇看上去有一股病态的美,比之没有离家出走之前,整个人更瘦,但是这种瘦似乎非常适合他的气质,让他的整体颜值更上了一个LEVEL,而他说话的声音似乎也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意味,有些超然物外的感觉,“你姐遇到邵龙,跟该死的狗遇到黑巧似的,死路一条。而你怎么会跟你姐一样呢?邵龙对你来说,就只是甜美的黑巧克力而已。你会喜欢他的,到最终你对他会上瘾也说不定?”
章玉叶被说得哑口无言,上瘾两个字也引起她无尽联想,而且都是她恐惧的不愿去深思的联想。
林震真的太聪明了,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才会想要去自杀,像自己这样就从来没想过去死——章玉叶盯着林震美得病态极致的脸,内心哀伤地想到。她是个不容易被极端情绪侵染的人,她天生随和好说话,青春期很多同龄人都有的迷茫、痛苦、徘徊,她很少感悟到。可这会儿看着林震,站在他旁边,感到他内心深处那些无可排解的苦闷,她仿佛也被感染了似的,跟着难过了起来。
她想不到办法可以帮助好朋友林震,回到家里,看见她姐姐薛金枝越发肿胀的脸,也想不到办法帮助她姐。她隐隐地觉得,如果她姐本性不改,或许这种在大街上被人围殴、扒光的事情,仅仅只是个开端。
会有更多的羞辱、更多的伤害,在她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前路上等着她呢。
“我以后跟着龙哥干了。”薛金枝对章玉叶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洋洋,似乎丝毫不受今天大街上被人围殴的事件影响,“他为了你才收留的我。我都不知道他看中你什么,他的品味还真是怪,就你这样的,哪里能跟他女朋友比啊?”
章玉叶听见“女朋友”三个字,心底一沉,有些郁闷地问她姐:“他跟你聊了许雯?”
“他怎么可能跟我聊这些?”薛金枝说,她忙着在被人扇肿了的脸上涂芦荟胶,清热消火,“是我自己去打听的,我只要想,什么打听不着?人家许雯比你强多了,他有那样的未婚妻,我看他也就是跟你玩玩,玩够了就一脚把你踹了。”
章玉叶嗯了一声,郁闷加深,不过她姐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她自己心理也明白,全都是大实话。她如果真的以为邵龙对自己有什么真情实意,那才叫幼稚加白痴!
我看上去就像个容易被人当做玩物的女生吗?她躺在床上,有些纳闷地想到。是因为我不够洁身自好?是因为我看上去轻浮浅薄?还是就像林震说的,其实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是邵龙那个人自己的问题?
没有我,就有另外一个章玉花章玉草被他招惹。我遇到他这样的烦人的人,纯属是我倒霉,跟我本身关系不大?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并不意味着烦恼能就此散去,尤其是第二天上学她发现林震又走了,给她留了个条子说他去古拉屯找邵龙了。而放学的时候,走到路口的拐角,赫然发现邵龙竟然就在路口等着自己。
这一次他身边谁都没有,看见章玉叶经过,下车就把她拉到了车子里。他显然有些想吻她的意思,但是章玉叶拼命低着头,被逼急了,甚至用力摇晃车子的门把手,要跳下去,他才算了。
但是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脸色有些红,目光灼灼盯着她的样子,依然让她害怕。
第28章
“干嘛?这么怕我我是鬼吗?”邵龙看她一直捧着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没了耐心。
可爱是可爱,可是不是太小了啊?按说前几天就十八了吧?上次她妈妈说她生日是哪天来的?好像就是这几天吧?
要不要这个周末给她补个生日,哄哄她呢?
她还是不说话,邵龙预料到她不会说话,也不意外。他发动车子,沿着街道开。这座城市的这个时间车多人多,到处都是人,繁华的街道似乎永远都没有止歇安静的时候。下班的、打工的、放学的、练摊的、卖电瓶车刻假证的,全都拥在这一刻的街道上,让邵龙的车子寸步难行。他看着一旁坐着的章玉叶,随口说道:“我小时候这条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章玉叶没回答,只把手指动了动,雪白的脸颊露出一条缝。
“我跟我爷我奶就在旁边儿的福禄巷那边儿住,我上学在那边儿的铜锣小学。我从三年级就自己一个人上下学了,那时候这条马路上随便跑,也没有什么人,不像现在这么堵……”
章玉叶不知道他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有什么意义吗?她其实——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些事儿啊?
“一会儿我先带你去吃饭——”
“我不想吃饭。”章玉叶反抗道,声音虽然有些小,但是对她来说足够勇敢了,“我想回家。”
“吃完了送你回去。”邵龙耐心地说道:“怎么了?陪哥哥吃个饭都不行吗?”
章玉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知道不能跟邵龙这个人呆在一起,呆在一起她很害怕——他只是想要玩弄我啊?她脑海里全是这个念头,一颗心仿佛在油锅上煎一般,难过极了,可又不能哭,哭了就怂了。
“你姐跑我那儿去了,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非要让我给她办事儿——你知道你姐要被学校开除了吗?”邵龙对她慢悠悠地说,车外的人车也很慢,仿佛要努力在此刻的章玉叶眼里刻下痕迹一样。
“那个昨天在大街上带着人把你姐揍了一顿的女的,就是你姐那个学校的头头的老婆。这事儿现在闹得挺大,被人拍了视频认出来了,那个头头和你姐现在都要被开除……”
章玉叶认真地听着,车内的空间太小了,她想要不听也不行。她有些难过地想到也许邵龙把自己拖进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她姐的倒霉事儿。也许他还想让我求他?如果我求他,他这样的人,就会顺势把我握在掌心,从今以后想怎么玩我就怎么玩我了——
她只用一眨眼的功夫,就想通了所有的关窍,内心说不上是难过还是窃喜,或许我们都是卑劣的人类吧?她仿佛滑滑梯一样,任凭危险的念头在脑海中肆虐:或许我本身跟我姐一样,她不要脸,可我其实还不如她。她贪婪莽撞肆无忌惮,可是至少她贪婪得明明白白。而我,我对自己想要的、渴望的、奢求的,我甚至只敢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理智放松警惕的当口,偷偷摸摸地想一下……
我姐或许是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匪徒,而我就是胆小卑劣的可怜虫了,小偷一样的人物。
“她还想毕业之后让我给找个工作。真看不出来,你姐竟然还想工作。”邵龙轻笑着说道。
他在加码了,让我服从诱惑的砝码,章玉叶在心里想。这人是坏的,从里到外、从头脑到心灵,全都坏,她甚至怀疑邵龙这个人知道什么是“好”?或许有些人就是天生邪恶吧?
比如他?
“你说,我要不要帮你姐?”邵龙说到这里,右手从方向盘上挪开,像是克制不住似的,在她捂着脸颊的手上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这触碰极轻,也极为短暂,仿佛他就是用手背在章玉叶的手背上搭了一下,瞬即移开。可章玉叶的反应却仿佛他的手是块烙铁,她跟炸毛的猫一样突然动了一下,猛地一下缩到了车角,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满脸震惊地看着邵龙。
邵龙用力咽了一下唾沫,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