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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畏浮生白首殿下息怒(第1页)

这天傍晚,谢云潇住进了县衙的厢房。

他点了一盏油灯,在灯下擦拭长剑,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华瑶客客气气地唤道“小谢将军?”

谢云潇拉开房门“可否换个称呼,别叫我小谢将军?”

华瑶走进室内,边走边问“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谢云潇尚未答复,华瑶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你的亲朋好友怎么喊你呢?”

她从他的双目中望见了自己的倒影,又因为他的瞳仁是琥珀色的,她恍然以为自己被封存在剔透澄澈的琥珀里。她一时忘记了来意,如同品鉴珍宝一般,长久地凝视着他。

谢云潇低声问“你为何这样看我?”

华瑶反问“不行吗?”

他不自然地偏过脸“没什么好看的。”

华瑶调笑道“那你可真是谦虚了。”她把怀里的紫檀木盒递给他“我来给你送东西。盒子里装的是玉壁雪蕊,我从京城带的花茶。”

谢云潇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他指尖一动,匕首出鞘三寸,刀刃寒光凛冽。

华瑶波澜不惊“什么意思?你要用匕首刺我吗?”

谢云潇旋转刀柄“照你这么说,我良心何在。”他把刀柄朝向华瑶“凉州精铁冶炼的匕首,送你了。”

华瑶接过这把匕首,仔细检视,那刀刃果然锋利至极,吹毛立断。

凉州的冶炼锻造工艺密不外传,华瑶的大皇兄和二皇兄都喜欢收藏凉州的精铁利钢,如今华瑶终于也有了一件凉州出产的兵器,心里就很高兴。

她诚心诚意道“谢谢你,小……”她正准备说“小谢将军”,忽然记起他的嘱托,便改口道“潇潇。”

谢云潇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站得规规矩矩的,正正经经地念了一遍“潇潇。”自顾自地解释道“你不喜欢‘小谢将军’这个称谓,那我私下里叫你潇潇,怎么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廖。”

谢云潇试探道“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廖,出自《诗经·风雨》,殿下是否明白其中寓意?”

他的语气庄重严肃,就好像学堂里的师父,正要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诚然,讲解文章,阐述义理,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插科打诨,华瑶索性扮作他的学生“老师,我学艺不精,只粗略地读过几遍《诗经》,不求甚解,不记文词,让您见笑了,不如您为我辨析一番?”

满室烛火熠熠生辉,谢云潇忽地笑了“你真是一点也没变。”火光在他眼中燃烧“你还会玩这个?师父和徒弟?”

坦白地说,华瑶也是第一次玩。她毕竟是公主,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皇族,必须能文能武,才貌双全,因此她有过很多老师,每一位老师都谨守规矩,恭恭敬敬地尊称她为“殿下”。

谢云潇和所有老师都不一样。他直言不讳地念她的名字“高阳华瑶。”

她容忍了他的冒犯“嗯?”又戏谑道“怎么了,老师?”

华瑶站定于墙角,谢云潇立在她的面前,凛若冰霜地批评她“你能把史书倒背如流,不会记不住《诗经》的几句话。我看你是懂装不懂,一时戏语,不知情伪,在此作弄老师为乐。”

他当真以她的老师自居,她的笑意就更深了。

华瑶终于讲了一句实话“我记得,《诗经·风雨》这首诗的寓意是——‘自从我见到了那位公子,再也没有任何外物,能打动我的心。’”

白纱罩窗,红烛滴蜡,灯辉夜景都落入了华瑶的眼底,她又问“我说的对吗?”

谢云潇轻声答道“言之有理。”

简简单单四个字,好似羽毛一般,落在华瑶的耳畔。

他们二人的间距不足一尺,华瑶浅吸一口气,道“你身上的这种冷香,沁人心脾,怎么调的香料?”他不讲话,她又来了“教教我。”

他竟然说“我不知道。”

华瑶记起自己读过的野史,兴致勃勃“你不会天生就这么香吧?那可是香妃的命格。”

谢云潇淡淡地说“你刚玩过师父和徒弟,又要扮昏君和香妃?请您自便,恕不奉陪。”

华瑶快笑岔气了“哈哈哈哈,我方才也没叫你陪我演,你不是演得挺好嘛。你真好玩。”

讲到此处,华瑶的心头无端痒了一下。她倒真想和他玩一场“昏君香妃”的游戏。当然了,他是香妃,她是昏君,涉及帝位之争,绝无一丝可能让她屈居人下。

不过须臾之间,她的心绪就回到了“帝位之争”上。她有七个兄弟姐妹,人人都想登基称帝。但是,这世上只有一把龙椅,她早已发誓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

今天下午,她和杜兰泽促膝长谈,从剿匪谈到了杀敌,从立储谈到了夺嫡,往后的日子,步步艰险,不进则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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