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始终记得朽木千葵的这句话,记得她那时脸上称得上是温柔的笑容。
记一个死去的人百年之久?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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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在枫黎一开始从太后口中听到“身陷恶逆”这几个字时,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这磨人的事儿还真就没准落在她身上。再然后,太后的话果然就应验了她的预感,只是这话,表面上没指名道姓地说,似是跟在场的所有人说了句礼佛的好处,可枫黎怎么都觉得,太后这话像是再说陈焕身上恶逆太多,需得礼佛赎罪。
宫里什么脏事,全都经慎刑司、经陈焕的手,陈焕可不是得积了不少恶逆么。可他身在那个位子上,又不是不想做就不做的,要做的恶事也有不少都是别人——你们这些主子安排下来不得不做的,现在反倒来劝陈焕礼佛,让枫黎打心底里觉得很是好笑。
太后礼佛这事会点到陈焕,枫黎虽然意外,但一想又觉得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贵妃娘娘是太后的侄女。对于下人们来说,能在年初陪太后礼佛也是个难得的恩赐了。
虽然这恩赐对枫黎,或者说对于陈焕来说,实在是有些讽刺。
后来枫黎规规矩矩地在太后面前谢了恩,再然后,她就跟地上跪了大半天时间。
一开始她确实还是很认真的在礼佛的,毕竟陈焕手上确实沾染了不少血腥,俩人身体互换后,就连她自己那身子都粘过了血了,所以她一直在心中默念着,请佛祖饶恕了陈司公与她的罪孽。
可后来她再是想认真礼佛,也是坚持不住了。太后虽是赐了个薄垫,可这垫子根本就不顶用,半天下来,就连在浣衣局被罚都没大半天大半天地跪过的枫黎,在礼佛结束之后,险些站不起来。
膝盖钻心的疼,都已经僵硬住了,枫黎在旁边的小太监的搀扶下才忍着疼站了起来。
天知道她是在心里重复了多少遍“不能让他们发现端倪”才能勉强的起身,这一瞬,她在心里又委屈了一把,同时也替陈焕感到难过。想陈司公自己从一个小太监一点一点地爬到慎刑司司公的位置,得忍受了多少苦啊。这么多年来,好像除了小良子,身边连个稍微亲近点儿的人都没有。
而且这太后……到底是在成心拉拢陈焕,还是在敲打陈焕?亦或者……二者都有?
枫黎扶着小顺子,小腿抖的不成样子,脸上阴郁的很。
那天从太后宫中离开后,枫黎拖着青紫肿胀的不成样子的膝盖回了陈焕那小院里,一路上走路的姿势都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当她忍不住瘫软在榻上的时候,腿还在轻微的打着颤。
取了药膏涂上,陈焕嫌她不敢用力揉,说是这种药膏必须得用力揉,揉开了才能有好的药效,于是——陈焕第一回在没有隔着布料的情况下,主动地触碰枫黎。
再然后,枫黎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布巾才能把那杀鸡一般的叫声堵在自己的喉咙里,只剩下呜呜的声音控诉着陈焕。
——这也太疼了!
枫黎瞪着一双眼睛死盯着陈焕,却奇迹般的在陈焕的眼中看见了一丝丝心疼的情绪来。
那情绪只一闪就过了,很不真切,枫黎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看错了眼,可她还是莫名就安静了下来,好像感觉不到了疼似的,本来觉得像是公报私仇一般用力在她那青紫的膝盖上按揉的手,也觉得温柔了起来。
想到那天从太后宫里回来之后的事,枫黎换过了神,脸上还带着点走神时迷迷糊糊的表情,倚在榻上看向陈焕。
陈焕察觉了她的目光,锐利的眼神扫过去,看她那奇奇怪怪的神态表情,没好气地说:“用这种表情看咱家作甚?”
枫黎一下子笑了出来,陈焕真的是个不会好好说话的人,问句话都不能好好问,任谁也难以受得了啊,没人和他亲近才是正常的,也亏得她这么多天下来还能忍受得了。
“司公这脾气,也太臭了点,说话也是难听了点,整天整天这样,谁能受得了。”
陈焕知道自己脾气算不上好,说话更是不耐听,若是别人这么说他他可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顶多嗤笑一声再用几句不好听的讥诮话回敬回去,可枫黎一这么说,他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挑起来了,刚要发火,却又听见枫黎带着笑意接着说:
“也就我能受得了司公这脾气了,司公可得对我好些。”
原本一秒钟就冲上了头顶的火气,又用了一秒钟就降了下去。
骗人,惯会骗人。
也就说得好听,咱家才不信你这鬼话呢。
陈焕掩在袖子下面的手不自觉的捻了捻,一点也不想相信枫黎这在他眼里的讨好话,可心口还是不可抑制的热乎了起来,他“嘁”了一声:“咱家对你还不够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