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诗荧到之前,陆昭霖就已经说过一次,让一众臣子不必守在这里,各自去围猎便是。当时,他们为表忠心纷纷拒绝。
如今再听他提起,又听他这话音儿里的意思,似乎是认真的?
再一看与陆昭霖相伴而坐的江诗荧,皆是心中恍然,陛下这儿有皇后娘娘陪着,他们在这儿,自以为是在尽忠,其实就是讨嫌呢。
与其如此,还不如好好儿去行猎,若能技压群雄,也好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这样想着,众人纷纷告退出了御帐。
也不知是众人有意讨好,还是平安的骑射当真没有白练,这一日的行猎,竟是被平安拔得头筹。
当晚的篝火晚会上,不少朝臣在陆昭霖面前盛赞平安。
“太子殿下年少英才。”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依臣看,太子殿下很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
···
陆昭霖听着这些溢美之词,面上全是骄傲自得的笑意。
他连道了三声“好”,命姚兴德去取来了一柄宝弓,亲手交到了平安的手上。
“这是朕年少时用过的,如今,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儿用它,莫要辜负了。”
这话,说的似乎是弓,又似乎另有所指。
平安双手接过,恭敬地行了一礼:“儿臣遵命!”
陆昭霖脸上带笑,右手用力地在平安的肩上拍了拍。
篝火映射到他的眸子里,江诗荧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笑意,似乎并未抵达眼底。
夜里。
江诗荧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往枕边人的身上搭去,不料却搭了个空。
朦朦胧胧的睡意瞬间消散一空。
江诗荧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逐渐适应了帐中的黑暗之后,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
她眯了眯眼,认出了陆昭霖的身形。
身侧入手微凉,他只怕,已经起来了不短的时间。
好端端的,他为何不睡?为何坐在那里?
江诗荧心下一沉,下意识地想到了,今晚的篝火晚会上,陆昭霖眸中闪过的暗芒。
平安才十七岁啊,他竟已经对平安生了忌惮之心吗?
这忌惮,是最近才有的,还是更早的时候,在平安初次监国的时候就有了?
便是因着这忌惮,他才一直拖到如今,都不肯松口给平安选太子妃?
江诗荧静静地侧躺在床上,看着陆昭霖的背影,心里想了很多。
她想到洪文朝的光熙太子,幼年立储,广得赞誉,却在二十五岁那年,逼宫谋反,功亏一篑,最终被洪文帝废为庶人,圈禁余生。
她又想起明武朝的庄定太子,元后嫡长子,才刚满月便成了储君,被明武帝亲自教养长大,年少时多有赞誉,及近弱冠,却开始在朝野内外传出太子跋扈僭越的流言,两立两废,最终自尽身亡。
还有成孝朝的宣康太子,好端端的,不知为何,忽然就行了巫蛊厌胜之事,然后被人告发,被废之后,一杯毒酒了断自己。
太多了。
历史上不能顺利继位的太子,多到她快要数不过来。
这些人,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好下场。
平安会是那个例外吗?
江诗荧缓缓闭上眼睛。
她不会赌,也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