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女驸马的公案,张绍民或深或浅也牵涉其中,张太夫人自然多存了心思。
皇帝指婚的事张太夫人早有耳闻,以为张绍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叹长公主孝感天地,自请守陵三年。
这门婚事虽未明确作罢,却就此不明不白的拖延下来。
为人父母者,为子女计深远。这做母亲的为了儿子,总归要做些什么。
张氏打定了主意,便要一探究竟,豁出去不怕开罪了皇家。
“听闻殿下身体欠安,现下大好了,可喜可贺。”张太夫人先开口寒暄。
“劳夫人挂心。说到底,还是张大哥的功劳。”天香看向张绍民笑着道,话里有话。
——若不是他擅自招来冯素贞,她哪里能康复?更不可能有她二人现在的两情相悦。
“殿下过誉了。绍民他是个愚鲁之人,难得皇上与殿下抬爱,才有他今天地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哪里有什么功劳。”
“那就是夫人的功劳,归根到底还是教子有方。”天香场面上的话听的多了,自己也说的顺嘴。
张氏欠欠身,“殿下抬举。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功劳,现在也就只剩下他的终身大事没着落。等张罗完他的婚事,我就能颐养天年了。”
天香纯真性情,可也听得出她话中布了线。
皇帝为天香与张绍民指婚这种消息,宫里人多眼杂,哪里瞒得住,这位夫人怎会不知。
天香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复,愣了半晌才道,“张大哥人中龙凤,人品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哪个有女儿的人家不争着抢着与他结亲,怕不是挑花了眼吧。”
张氏长叹一声,“绍民是个实心眼,他喜欢一件事、一个人就会一直喜欢下去,来求亲的媒人踏破门槛,也没见他松口,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我这个作母亲的也是为难。”
天香默默咬了口甘蔗,每当无法正面应对的时候,她就下意识用吃甘蔗遮掩。
“娘,不要说这些与公主无甚关系的私事了。”张绍民面色泛红,尴尬无比。
“如何没有关系?如何是私事?公主殿下三年后从皇陵回宫,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得心里有个数。”
张绍民见她越说越离谱,头上急出汗珠子来,“这都是没有的事,别乱讲,当心玷污了公主清誉。”
张氏奇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我捕风捉影,这可是皇上都发了话的,朝廷内外哪个不知?你二人把婚事订下,三年后再完婚,顺理成章。”
对于这次指婚,自己的儿子平日里像个锯嘴的葫芦,今天偶遇天香公主,当母亲的自然想讨要个明白的结果。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这沸沸扬扬的传言到底说了什么?
张绍民终于忍不住道,“娘,你这是听了哪里的传闻,怎么起了这个念头?”
“传闻?皇上不是已经为你和公主指婚?殿下可也没拒绝的。今天恰巧遇到殿下,我一时情急,自然问上一问——三年后,绍民可是已届而立了。”
三十岁不婚,怕是会沦为不孝异类,当母亲的岂能不急,可若是订了亲再等三年,那便大是不同。
“夫人,这前半句倒是不假,皇兄确有此意。”天香听明白了,这流言全是源于她没有直白挑明对婚事拒绝的态度。
她倾心于冯素贞,张绍民心知肚明,因此两人心有灵犀不必点破,可对于其他人,确实只会关注皇帝指婚这件事。
天香并不着恼,反而慢条斯理道,“可后半句可就是众人的演绎了。本公主与张丞相之间只有兄妹之情,断无其他可能。”
张氏皱了眉,不知是在问天香,还是在问张绍民,“绍民难道不是在等殿下?”这人连上门的媒人可都一概不见的。
天香转头看向张绍民,“我以为张大哥早已明白,我心有所属,非那人不嫁的。”看来张太夫人有所误解,与张绍民的态度也不无关系。
张绍民垂下眼眸避开了天香的视线,他忖道,现在冯素贞与兆廷兄也未完婚,公主竟然起了要与她厮守终生的念头。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非那人不嫁——注视着天香倔强的面容,冯素贞手指攥紧了衣角。
张氏一脸不可思议,公主守寡后一直深居简出,皇陵更是偏僻孤寂,这哪里来的心有所属呢?外男中与公主最亲近的不也只剩兄妹相称的张绍民了吗?即便真有这么个人,怎么没见公主改嫁的任何动静呢?
张太夫人觉得整件事情透露着一股蹊跷。
“如此看来,是我唐突了,殿下莫怪。不知是哪家的贤才得公主青睐,教绍民也好死了心罢。”
天香心烦意乱,这张氏真是让她不胜其烦,最好现在就让他们这一家子死了心。
“哼,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那……”
“天香!”
冯素贞脸色惨白,厉声打断了她——不要说,不能说。
一片死寂,三双眼睛直勾勾看向冯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