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是亘古未变的大同境界,何况是心上人的父亲。
天香压下心中悲伤,勉强笑着道,“现在公主府里的丫头仆从都闲着没事做,我挑几个踏实的来,照顾冯老爹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好了。保准给你服侍的白白胖胖,等你再见他时,兴许都认不出来。”
冯素贞听她这么一说,脑子里一下子冒出来自己老父亲白白胖胖的样子——还能再怎么白胖?
冯素贞不由得破涕为笑,她摇头推却道,“不妥,公主府里的用度都是皇家府库支出,我们岂能擅用公器。公主的恩情已经比海还深,素贞无以为报,怎好再……”
“谁需要你报恩!”
天香凶巴巴打断她的话。
难道现在这一切,这些对自己的温柔以待,都是因为她要报恩?难道入了她的心她的眼的,只有自己的恩情?
冯素贞一愣,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可这也简直是防不胜防?
天香也是一愣,知道自己又拿了驸马的标准来苛求她,可有时候却忍无可忍。
冯少卿尚在一旁,天香作为客人毕竟不便发作,况且,有什么理由发作呢。
“哼,好歹我也是金口玉言,岂是说收回就收回的。那些人现在在公主府就算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也是拿那些月例。公主府的用度不会因为照顾冯老爹而有任何一丝增加,你这个榆木脑袋就不能灵活一些。”
天香自己硬是咽下一肚子委屈,将轻松的气氛圆了回来。
冯少卿哈哈大笑,“素儿,殿下这性子倒是像你一样倔,你不在京城,还能管的着她派人吗?”
“就是就是,冯老爹是个明白人。”
“爹,你怎么可以纵着公主任性。”
冯素贞虽然捕捉到了天香一瞬即逝的情绪波动,但见公主既然自己已经遮掩过去,便也假作不知。
“这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怎么就任性啦。来,尝尝东施肉铺的五花肉,他们家可是童叟无欺。”冯少卿特意用公筷夹起一片已经炒制到焦黄的五花肉放入天香碗里。
这可是冯少卿亲自下厨的拿手之作,外焦里嫩肥而不腻,就算是冯素贞也没多少机会可以吃到。
冯素贞委屈的扁了扁嘴,觉得天香似乎已经把自己老父亲轻松收买了去。
天香笑着向冯少卿道了声谢,却只挑拣其他菜肴,对这片诱人的红白肉半天没有动筷子。
冯素贞知道天香的口味喜好,她无奈看一眼天香,很自然的从她碗里将那片五花肉夹到自己碗里,天香却也似乎习以为常,对着冯素贞做了个鬼脸。
冯少卿看着自己女儿与公主的互动,微微蹙起眉心,女儿与公主相处未免太随意了些。
趁着大闸蟹刚出锅不久,还是热气腾腾,冯素贞特意净手后为天香细细剥了一只,蟹黄饱满,肉质细腻,堆在天香面前的餐碟上。
冯素贞这样温柔呵护,天香晦暗的心情立刻又雨过天晴,她对着冯素贞甜甜一笑,掩饰不住的带了些许情意在眼角眉梢。
冯少卿眉头锁的更紧了些,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冯素贞听到父亲的叹息,方后知后觉,赶忙又拿起一只螃蟹剥给老父亲,还不忘欲盖弥彰解释道,“螃蟹吃起来麻烦的紧,公主这性子可耐不住呢。”
冯素贞至今没有吃上一口,虽说不是什么矜贵食物,可放凉了就失去了鲜美。
天香夹起一筷子红艳艳的蟹黄,送到冯素贞嘴边,不服气道,“谁说我嫌麻烦,等一下我给你剥。”
冯素贞神色复杂,即是尴尬又是犹豫。
“张嘴!”
天香手上筷子端了半晌,冯素贞左右为难,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顶着父亲探究的视线,咬下那一口蟹黄。
冯素贞冒出一身薄汗,她觉得父亲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好像照妖镜一般,把自己照了个原形毕露。
天香则是言出必行,拿起吃蟹的工具,就好像拿起十八般兵器,对着小小螃蟹一顿舞刀弄棒,可又样样都不趁手。
公主平日里饭来张口,哪里是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冯素贞自是在旁边一边悉心指导,一边无奈又宠溺的微笑。
冯少卿自己默默喝了半壶酒,这后半席家宴,对他而言可谓味同嚼蜡。
冯家父女席上未再提及冯素贞的婚事,只拉拉杂杂又聊了这些日子各自的生活,天香竖着耳朵细细听来,更是知道了许多之前冯素贞没讲给她听的事。
与李兆廷分院别住?驸马品高质洁。
遇到了歹人?驸马武艺高强。
开了间酒肆?驸马陶朱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