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李二人一路向西,日夜兼程,又加上这马车脚程很快,一个多月就到达了目的地。
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茫茫黄如天。
关内绿树如茵,杨柳垂绦,关外沙海茫茫,雪峰连天,杳无人迹。
出关不远便是这样的景色。
刘长赢和张馨见到两人千里迢迢而来甚为诧异,对于他们这已经甘于平民生活的带罪之身,两位朝廷命官特意驾临必是有什么要事。
“长赢兄,其实我二人已经被罢了官了。”冯素贞轻咳一声。
“什么?!”刘长赢惊诧道,“所为何事呀?”
按说冯绍民是公主的驸马,有什么矛盾是皇家内部解决不了的呢?
冯李二人对视一眼,下意识的互相推诿一番。
“还…还是你说吧!”李兆廷面色胀红,羞赧难当,毕竟他可是刘丞相家的女婿,有些话怎么好意思开口。
冯素贞蹙眉轻叹,“长赢兄,这可是,说来话长啊……”
她便从妙州天下第一美女的婚事开始说起,说到冯素贞女扮男装考取状元,阴差阳错当了驸马,说到刘倩为救冯素贞不幸殒命,又说到她欺君罔上押解刑场获赦,一直说到冯素贞一路风尘来见刘倩长兄。
刘长赢夫妻先是神情惊异,就好似在听说书先生说个传奇故事,听到后来二人脸色越发凝重,到最后已是泪流满襟。
刘长赢和刘倩虽是血亲,但自小分离,感情却并不十分深厚,即便如此,刘长赢仍是心痛难当,毕竟父母去后,刘倩是他唯一的亲人。
“妹妹为保护驸马而亡,也不愧为我刘氏子孙。”刘长赢哽咽道。
冯素贞陪着他们潸然垂泪,李兆廷想起刘倩生前对他百般迁就爱护,也双目噙泪,唏嘘不已。
四人又互相安慰宽解一番,好一会儿才收敛悲戚。
刘长赢被泪水浸润的眼睛在冯李二人脸上各停留一会儿,“也是我倩儿命苦,殊不知这命里注定的鸳鸯是拆不散的。”
冯素贞和李兆廷听闻此言,俱是一愣,两人都是肚子里有墨汁的,怎么听不出刘长赢话里有话。
李兆廷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干笑几声,来回搓着双手,求助似的看向冯素贞。
冯素贞心如刀绞,她现在是悔极了,倘若当初干脆老实嫁给东方胜,或者假死之后隐姓埋名,就此了却残生,就不会发生那许多搅动红鸾的事情——
至少现在,刘倩、李兆廷、天香、一剑飘红、张绍民都会在他们原本的归宿里平静的生活。
她和李兆廷本就不该在一起——
正是他们硬是要将那断了的红线重新系紧、破镜非要重圆,才害了这许多人不幸。
更讽刺的是,事到如今,她并没有与李兆廷再续前缘的打算。
所以,这许多折磨和煎熬意义何在?
冯素贞,你啊,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思及此,她颤抖着声音道:“长赢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私心一片,任性妄为,作出许多荒唐事来。累及无辜之人,罪无可恕,偏偏、大家都对我这样宽容照拂,我百死不能回报万一……”
李兆廷听她将责任一肩承担,胸中大恸,用力握住她的手,挺身朗声道,“明明是我的错才对,若非我三载一事无成,素贞何必久待闺中,也就不会遇到东方胜逼婚……”
说到过往,他蓦地住了口——这、确是、我的错啊。
就算冯少卿嫌贫爱富看他不起,可他自甘堕落、蹉跎岁月,愤怒于世事不公,却不曾想过如何改变。
正是他,为他们的姻缘带来不确定性,素贞又何错之有?
刘长赢长叹一声,“二位不必如此自责,你们也只是做了在当时最正确的选择而已。我想,当时倩儿,也做出了她认为的最正确的选择。这,就是命吧……”
是夜,刘长赢夫妻为冯李二人接风洗尘,摆下一桌菜肴。
“边塞苦寒,物产贫乏,粗茶淡饭,请二位见谅。”
冯素贞习惯性的拱手,“嫂夫人客气,是我们多有叨扰才对。”
席间,张馨拉起冯素贞的手,仔细端详。
“现在看,驸马确实女相的很。怎的早前我们都没看出来呢,还只道是惊才绝艳的无双男子。如此看来,世上哪里有得这般人物。”
冯素贞被她上下左右,瞧得双颊泛红,忙道,“嫂夫人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