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飞奔在迷雾一片的戈壁滩中,我、霍去病、玉奴,左贤王,目目相对,车内有种怪异的压抑气氛。
我被对面的二人看得心里发毛,于是转头望了一眼车窗外,迷雾中,隐约有数十骑匈奴兵紧贴着马车飞奔,与其说护卫着左贤王,还不如说押送着我与霍去病防止逃跑。其实他们也不必紧张过度,我与霍去病即便逃出这辆马车,在这鸟不拉屎、半毛不拔的戈壁滩上,不出一天就会饿死加渴死,成为秃鹰的美食。
我又转回头,发现气氛仍旧压抑,玉奴与左贤王用充满阶级仇恨的目光盯着我不放,大色狼则靠着车壁半眯着眼打盹。我于是干笑了声,用刻意平静的语气道:"呵,今天天气不错啊。"左贤王冷笑着,这种角色的人通常很喜欢冷笑,仿佛这种笑容可以增加他的神秘感和威慑力。他的冷笑很专业,就是只有一侧的嘴部肌肉参与,而眼部肌肉基本没有任何反应,一侧嘴角被死命地拉扯往上,整张脸庞却是僵硬的。
他说:"韩真真,其实本王并不是个恶人。"我连点头:"对对对,左贤王是个充满爱心的好领导。"左贤王又将嘴部肌肉从左往右上方扯了下:"但,韩真真,若是这回到珍珠镇上,再找不回长生图,本王便将你的肉一块块切下来,拿去喂鹰!""左贤王先生,其实我也想找回长生图,双手归还于你。事实上,我对长生图半点兴趣也没有,可是,我成了悲惨的失忆人士,我甚至都记不得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也对您英俊无双的相貌没有丝毫记忆,我还可能有年过半百的双亲等着我回去养老。您放心,我到了珍珠镇上,绝对以百分百专业的精神配合您的调查研究,以找回原本属于您的东西。"一侧的大色狼懒懒地开了口:"长生图原本是我中原道祖老子的传世之宝,缘何成了左贤王的东西?"左贤王怒目而视:"霍去病,你少嘴硬,这回若是拿不回长生图,本王一样不会放过你!"霍去病则不以为然,眼角带着笑意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我问了个刺中他要害的问题:"左贤王先生,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怎知这长生图是真是假?"他一愣,表情尴尬起来,过半晌反应过来似地对我咆吼:"本王费尽周折寻来的长生图,怎可能是假?韩真真,你再胡言乱语,我一刀切下你脑袋。"我连忙吐了吐舌头。郁闷,我也只是说实话而已。想想上回在乞丐窝里,不就有人兜售假的长生图吗?这些古代人头脑怎么那么简单哪,我若是有经济头脑,定用活字印刷术先印上几千份,发一笔横财再说。
我想着,眼神却触到一侧带着调侃表情的霍去病,连忙厌恶地收回目光。
"我也很难过。"
昨晚这句话还余音未了地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从此以后,我对他的印象从放荡的花花公子,上升到了丑恶无比的"伪君子"的高度。原形毕露,还来这一手欲盖弥彰,我呸!
……
夕阳西下,漠北的黄昏是极美的。我不是诗人,也很难用华丽的词汇来描述这种画面,我快要枯竭的想象力能想到最多的是,那快要下山的太阳,是个煎到半熟的荷包蛋,装在一个硕大的平底锅里,而周围的晚霞则像一摊刚刚挤出的番茄酱,慢慢地向蛋心包围,红与黄水乳交融地配合在一起,勾起我无尽的食欲。
我清楚地望见,那黄灿灿的荷包蛋中心,不知怎么的,多出了几个黑点。然后,一个,两个,三个,数个,黑点不断增加,最后,慢慢地扩大,我的嘴形也随之扩大,张成了个僵硬的O形,因为我愈来愈清楚地望见,那黑点是一匹匹快奔的骏马,而马上则是一个个挥舞着长刀的人……车外传来一记焦急而狂躁的声音:"禀报左贤王,有袭击!"话音才落,只听噔噔噔连续不断的撞击声,显然是数十支羽箭射中了车身,有几个箭头穿越了车壁,与我的耳朵擦身而过。我吓得目瞪口呆,又听车外惨叫声不断,更是手脚僵成冰状,一动也动不了。一只大手抓紧我的手臂,将我的身体猛地朝车外掷去,我失控掉落车外,却见眼前已是一片杀戮场面……身后传来霍去病的沉着的声音:"傻子,发什么愣!"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捞起一把长剑,朝着袭击而来的一个男人挥去。那男人可能没料到一个纤细的女人也会武功,晃了下神,我却一刀砍向他的头部,眼见马上要落到他的天庭盖上,我的杀人恐惧症又开始作怪,心一凛,连忙剑锋一偏,剑头没有刺中他的要害,却还是浅浅划过了他的脸颊,一条长长的血迹惊现……我吓得啪一下扔下剑,在原地跳了三下,连着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男人见我又踹又跳的样子,也许是觉得好笑,也没有攻上来,反而将剑一横,双手叉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我,薄薄的嘴唇含着一股笑意。
我脑子混乱了一阵,总算惊醒过来,对面正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夕阳在他背后闪烁,他的脸有些模糊,但清楚地印出他身体的轮廓,这是一副很有型的轮廓,米开朗基罗若是在,肯定会拿他作模特,创作出大卫像。
我想,长着这种身材,他的相貌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看清他的相貌。他却似乎猜出我的想法,干脆探上脑袋来让我看个清楚。我看到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眸子浅若琉璃,睫毛浓密而修长,鼻尖高而挺直,我的心嘣嘣直跳,情不自禁地轻叹:"哇!"身材一百分,相貌一百分,若再有良好的家世,他简直可以与大色狼媲美,与卫青并驾齐驱。
我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嘣出一句:"先生,你是什么人?"他轻轻一笑,露出雪亮的牙齿:"我叫费连城。""成婚了吗?"
"没有。"
"哇,要不考虑下我?"
"好啊,"
"好?"
"好!"
我其实处于胡言乱语的状态,手无寸铁的我已不能再退,他已经逼近我只剩0。01厘米,我已然是他可以随时捏死的一只跳蚤。
"方才变招不杀我,就是想嫁给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呃。"
"我想先娶那个比你美的女人如何?""您看着办。"
"真的?"
"真的。"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擦去额头的汗,大口大口地喘气。我是史上最不要脸的女人之榜首。
一把刀横插进我俩之间,同时看去,看到霍去病挑眉对着我嚷嚷:"韩真真!你想嫁人想疯了?"我刚想说什么,那男人已飞身而起,朝霍去病攻去。二人绕成一团,武功竟不相上下,但霍去病是带伤在身,体力明显不支,很快便落了下风,最后那叫"费连城"的男人,一剑指中他的咽喉。
我大叫:"不要杀大色狼!"
"大色狼"三个字才出口,我连忙捂住口鼻……我这是怎么了?
费连城止住剑势,转头朝我看来,霍去病也朝我看来,然后,所有人都朝我看来……场面静止下来,因为对方人数众多,左贤王的人大部分被制住。连玉奴和左贤王也动弹不得。
我看了一圈"敌人",发现他们个个人高马大,一身匈奴人的打扮,却又与寻常匈奴人不一样,多了一些英武,少了些蛮气。
费连城朝霍去病看去,又回头朝我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抹调侃。
"大色狼,呵,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