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陈净茵用力攥着宽大卫衣的领口,神情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尤其腿心热辣辣的。太晚了,地铁已经停运,打车太贵,她着急回去上班,又实在没有合适代步的工具。随着她加快的步伐,经历过激烈性爱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双腿打起哆嗦。陈净茵停下,双手拄着膝盖,五官痛苦地皱起。几近零点,夜色沉寂,宽阔大街霓虹璀璨。裴圳坐在出租车里,眸光散漫,恰巧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红灯数字在倒数,他喊司机:“前面路口靠右停。”陈净茵躬身缓了好久,刚要继续往前走,身后响起光听着就让她颤栗的低沉声音:“天黑了,一个人很危险。”她慌乱转头,果然对上那双冷感氤氲的长眸。吓得她接连往后退。裴圳轻哼,淡淡道,“看来你觉得我更危险。”见面这么久,只有这句话,陈净茵觉得他没说错。他确实是她接触面之内,最为危险的存在。“你刚刚说了,不会再找我麻烦。”她满眼防备,眼白染着些临近崩溃的红血丝,眼神在浓稠夜色中尤为清冷,裹着令人不喜的倔强。裴圳看着,伸手摸她被夜风吹白的脸。却被她侧脸躲过。“别碰我。”陈净茵蜷起双臂,护在身前。裴圳伸出的手落空,僵住。原以为他会适可而止,没想到,他冷笑着继续往前,一把攥住她单薄的肩头,掌下力道强劲,似要捏碎她骨头。“碰了,怎样?”“……”陈净茵咬牙挣扎,却无挣脱之力。见她吃痛涨红了脸,裴圳才松手,在半空撑开右掌,修长分明的指骨慵懒地舒展放松。她刚刚难捱的痛苦,在他这里好像无足轻重的玩乐。陈净茵深吸一口气,转头就走。腿心的痛在加剧,她却不能停下。裴圳步子大,轻松追上,没碰她,轻飘飘地开口:“要我送你回家吗?”刺耳的一个字。她没家。陈净茵咬紧的牙关隐隐发颤,双腿霎时失去力气,无奈地驻足。裴圳就在她身后,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堵在她面前。挡住前方的路灯。他半边脸逆光,氤氲模糊,露出的下颌线条精致凌厉,让人经此想到他那双凉薄锐利的黑眸,充斥凛冽的危险。陈净茵怕他,发干的喉咙滚了滚,哑声回答:“不需要。”裴圳的耐心被消磨干净。他敛眸,口吻强势:“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挫她自尊心。许是夜色沉酽,街道太过喧嚣,陈净茵看不清裴圳眼底最真实的情绪。她只知道,他比黑暗更骇人,压垮她所有旧梦。借裴圳的光,陈净茵坐上了出租车,不用再纠结车费。从这家酒店到她打工的超市,距离很远,车程将近四十分钟。两人坐在后排,气氛凝滞。司机早就看出两人在吵架,识趣地一同保持沉默。陈净茵侧脸看着匆匆闪过的街景,双手蜷握在大腿上,姿态防备。她不敢看旁边的男人,就连余光都收得谨慎,唯恐被他找到话茬刁难。现在在人前,她不想丢弃最后的自尊。
好在裴圳一路无话。车子停在超市旁边的街口,陈净茵开门下车,娇小身影紧绷着往前走,看都没看车内的男人。裴圳深幽的眼神慑出,久久没有收回。……直到拐弯,陈净茵体内紧绷的弦才松开。她长舒一口气,忍痛加快步伐。今天只请了半天的假,她应该在晚上十点过来接班。因为裴圳的纠缠,她已经迟到。路上给店长发送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复,让她十分不安。可到超市门口,她就看到堆在墙边的纸箱。里面都是她的东西。陈净茵平时住在超市里面的小隔间,条件窘迫,行李相当少。现在被人整理后挪出来,不过是三个小纸箱,还大多是书。她难掩紧张,推门进去。“店长……我刚刚有事耽误了,不是……”“行了。”店长侧身靠着收银台边沿,连个正视的眼神都没给,冷漠打断:“我招工是让你干活的,不是让我在这熬夜下不了班。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提前给你预支的工资我也不要了。”她一句走吧,陈净茵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再低三下四的恳求也无济于事。她走出去,身后的卷帘门唰的落下,遮掩了里面夫妻的争吵。“这回还偷看小姑娘吧,我给辞了。多大岁数的人了,不要脸。”“你要脸,你管我看谁,有能耐你把店关了。”……门外。陈净茵看着摞在一起的箱子,有些无从下手。抬不动是小事,最关键的,是她没地方去。原本在超市的兼职可以解决她的住宿,现在不仅没了赚钱的渠道,连过夜的地方也没了。突然鼻酸。她用力往里吸气,仰起头。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月光明明温柔,却残忍地落在她身上。陈净茵看久了,眼酸颤起长睫,视线霎时变得昏暗。不知从哪落下一张铺展开的纸巾,散着淡淡香气,覆在她抬高的脸上。她惶然取下,心跳在一瞬攀上峰值。“我家没人。”去而复返的高大身影卓然而立,话中有话。盛夏刚过,风不凉,却狠狠刮在陈净茵脸上。她眉眼像染上水渍,呼吸险些不稳,缓过神,转身用脚踢着箱子挪步,没有回话。见她不见黄河不落泪,裴圳轻描淡写地开口:“马上国庆,小酒店都要四五百一晚。”仅是初次打交道,他就看破她的内里。缺钱,爱钱。陈净茵脚下像生了根,僵在原地,胸口的跳动沉沉下坠。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没有出声,唇角勾着,眼神充盈游刃有余的胜算。果然,刚刚还执意要走的女人转过头。周围静悄悄的,她垂眼,口吻坦然:“我先跟你回家取赔裙子的现金。拿到了我就走,不打扰。”她现在情况一团糟,找银行卡认证身份的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原本可以等他次日转账,但如今没了工作,她必须尽快把这笔钱追到手。靠她,根本赔不起冯美的裙子。裴圳似是觉得荒唐,气笑了:“差这一觉?”陈净茵被他盯得心慌,不自然地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