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踩着那暖的让人晕乎乎的阳光,一步一步走过去,闭上眼睛,就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张脸的主人微笑着看向自己,唇瓣略薄却勾起,目光暗含鼓励。
你很好。
非常好。
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
你不比任何人差。
江州轻轻的笑了笑,那张经常没什么表情的冷淡的脸上此时突然染了一点明亮动人的色彩,他席地而坐,工装外套上还染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颜料,他也并没有管,而是抽出画笔,沾了一点灰色的颜料,不动声色却兴致勃勃的,向雪白的画布上伸过去,似乎要勾勒出下半张脸的轮廓。
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两下。
是两条短信。
醉春风,501。
附带一张照片。
五彩斑斓的灯光之中一群人起哄叫好,视线中央的是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人被另外一个人压在身下,两张嘴几乎凑到了一起。
中间透出来一点白,可能是张纸片,只不过那纸片的长度可以忽略不计了,江州猜想大概是被两个人分食进行时。
主动压着的那个人,虽然只露出来了一点侧脸,但还是挺熟悉的,可以很容易的就看出是谁——毕竟明念是江州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想要认不出来,实在有点难。
而那张跟那个人十分相像的侧脸,让江州在看到的一瞬间,眼里的冰冷浮了上来,刚刚泛起一点微笑的脸庞像是含了冰霜一样,表情冻在了原地。
也是在反应过来根本不是一个人之后,他才面色稍霁,只不过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手指点了一下顶端,现出来五个字:“陌生联系人。”
于是回了个消息:“你是谁?”
那边没理他。
发信人左右不过是包厢里的那些狐朋狗友的其中之一,江州也就不再询问了,扶着地面站了起来,本来阳光明媚的心情好像被笼罩了一层乌云,沉闷,郁躁。
动作倒依然是轻缓的,从旁边柜子里拉过一条质地柔软的绸布,细致又耐心的盖在了那幅画框上,动作温柔的仿佛在对待恋人。
江州和明念第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的冬天。
那个时候江州刚大学毕业,跟同学合伙开了一间画室,收了几个学生,可惜没有名气,也没有经验,即便降低了学费也留不住人,收入惨淡。
最穷的时候白开水就馒头窝在出租屋里是常态,只不过就算已经穷成那样了他也不愿意放弃画画转行,更不愿意向家里借钱,于是白天拉资源,晚上就在天桥下摆摊,卖画,也画肖像画,二十块一幅,谢绝还价。
看的人很多,却大都不是冲着画来的。
即便有人买,也是蠢蠢欲动着想着点儿别的东西,那些收敛一点儿的还只是口头上调戏调戏,直白的就直接问:“你怎么卖?开个价。”
他没什么好开价的,大冬天雪飘的太猛,北风刮的呜呜,他袖了手,盯着面前那洁白的画布,仿佛要把它盯出个洞来,感冒了的声音翁声翁气,有点儿执拗,又有点不懂世故的不近人情:“二十块一幅。”
那人有点儿恼,踹了一脚他的画框:“装什么清高呢?”
画框被踹歪,江州扶正了,没理他。
被无视了的男人怒火更盛,抬脚还要再踹,却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扯住。
“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声音似乎带着一点抱怨,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的,在男人看过去之后骤然惊恐的眼神里,明念微笑道,“滚。”
然后扭过头来看着江州:“小画家,画个我呗?”
江州盯着公子哥那张脸,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刚刚见到的这个人的侧脸,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几乎完全重合,那一瞬间的心悸让他指甲无意识扣紧了掌心,然后听到自己因为鼻音很重而有些闷闷的声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