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彦雪,你这个毒妇!”
柳韵珂似乎终于撑不下去了,她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碗咕噜噜滚了一地,声音恸然凄厉,听得人有几分胆寒,“你扪心自问,自你入宫以来,我又何曾害过你?!”
“柳韵珂是上吊而死的?”俞墨卿扭头问重珏。
“不是。”重珏的脸色也很难看,估计他也没料到这二人竟有如此过节,沉声道,“午门,斩首。”
那头姬彦雪身姿傲然,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柳韵珂,一盏砚台飞过,直直砸在她的额角上,俞墨卿清晰地听到身后重珏倒抽了一口凉气。
鲜红的血混着墨汁顺着脸流下,流进雪白的衣领,污了一片。
姬彦雪动了动,脸上却仍旧没有反应。
“大胆反贼!”有宫人扯着嗓子大喝,三两下按住柳韵珂,恶狠狠道,“娘娘也是你能动得?!”
“反贼。。。反贼。。。”柳韵珂惊恐地睁大了眼,唇角颤动,她本就瘦了不少,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几乎快要爆裂开来,撕心裂肺般朝那宫人吼道,“那是她害我的!我何曾反过!”
“我害你?”姬彦雪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浮动,她仰起半边嘴角,弯腰拾起砚台,一步一步靠近那张曾经画过祝寿图的方案,轻轻放下,俯身望着柳韵珂,眼中清清冷冷,声音也是清清冷冷。
“柳丞相勾结番邦妄图谋反,丞相府的柜子夹层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是我放进去的吗?”
她眉峰轻挑,又绕到一侧,半边被墨染尽的脸居然有几分狰狞,“柳丞相私吞赈灾粮款,自建兵器营也是我教的吗?”
柳韵珂紧咬下唇,美艳的五官纠缠在一起,凝结成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强撑着她作为中宫的最后一丝骄傲。
“你的好爹爹连年号和龙袍都想好了。”姬彦雪,已踱到她的身侧,去拨弄柳韵珂的衣袖,声音婉转却似刀“莫不成也是我一介女流唆使的?”
“事到如今,柳氏株连,皇上念旧情,力排众议,不用让你去午门斩首,还让你当着中宫赐你白绫,你还要他如何?!”
柳韵珂的眼泪自眼眶中奔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
“不会的。。。。。。我们还有昱书,他怎么忍心。。。。。。”柳韵珂双目红肿,她死死咬住嘴唇缩在檀木椅上,紧紧抱着那件明黄的小袄,就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瑟瑟发抖。
“昱书?”姬彦雪似乎发出一声轻笑。
“他早被送往了行宫,你放心,就算你死了,他也依旧会有一个好母亲,也会成为李朝的下一任国主。”
姬彦雪似乎是想去拿那件明黄的小袄,却又五指顿在空中,缩了回来,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柳韵珂似乎噙着一丝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侍从站的远,并未有人听清,俞墨卿和重珏却听得很清楚。
柳韵珂说,“他若真的不要我了,就让他五日后,把我送到午门同柳氏一道斩首。”
字字刻骨蚀心,她还留着最后一丝希冀。
“明明可以试试看偷天换日。”俞墨卿抱着手臂站在一侧,虽明知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还是有些动容,“她爹的错又不是她的错。”
“你想的太容易了。”
“怎说?”
重珏瞥她一眼,抬起一根手指,“其一,柳家监斩当日,朝中重臣来了一半,连静思帝都从行宫过来监斩,再加上柳韵珂当年得势未当皇后之前行事过于野性,多抛头露面,人人都认识。”
“找张人皮面具啊。”俞墨卿道。
“。。。。。。”重珏道,“你大概是传奇话本看多了,刽子手又不傻,先不管有没有人皮面具这东西,就算有,按现在的刑法来讲,行刑前也是净身会仔细检查一番的。”
“还有这条例律?”俞墨卿表示不解,“从没听说过。”
“惠严帝立的,他又不傻,万一逃出来一个,练就什么绝世武功回去报复怎么办,干脆斩草除根。”重珏解释道。
“有几分道理。”俞墨卿点头,“其二呢?”
“其二,方才惠严帝已经告诉你了。”重珏指指姬彦雪,“姬家送她进来图的是什么,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像爬上后位的棋子不是好棋子,争的就是这个,河内那帮人想让姬家稳固下来,柳韵珂必死。”
俞墨卿看着那头哆哆嗦嗦的柳皇后,突然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声叹气,“何必。”
像是对姬彦雪说,又像是对柳韵珂说。
当年的结局,旁观的人都清清楚楚,当年午门,柳氏斩九族,血绕菜市口三日未消,连黄口小儿都未曾放过。
“帝王薄情,李铮看重的东西很多,李朝江山,朝野安稳,可偏偏每一样,都比她重要。”重珏轻轻道。
“哎。”俞墨卿又叹出一口气,抬眼看的却是姬彦雪,她站在她身前五步左右,脸与现今无异,一样的倾国倾城,一样的清冷孤高,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变化。
“你不觉得姬太妃的脸太。。。。。”俞墨卿转向重珏,拼命比划着想该如何形容,她心中那个猜测仿佛正在结连成线,即将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