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俱亡,养母为武大人府上家仆――三年前已故去了。
我幼时被武大人所见,看我颇有作画的灵性,便开始教我认字作画,从五岁起到现在,凡可教的武大人都已教给了我,余下的便全靠我自己。
九年前武大人将我带入他供职的画院做了学生,去年又被举为祗侯,我虽举目无亲,却因武大人,日子过得也顺风顺水了。
那黄门片刻便又走了出来,请武大人进去,我亦紧随其后。
刘修仪所居龙图阁,虽与官家寝殿福宁殿相隔不很近,却修得金碧辉煌,入内又有花枝木叶。
很是华美。
我随武大人走到正堂便跪下请安,里间华幔内传来清脆的声音,&ldo;武大人请起。&rdo;
我很是疑惑,听说刘修仪与官家同年,如今也当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了,此刻这音色却显然是刚及笄的少女。
又听下去,方知此乃修仪身侧宫人的声音。
&ldo;修仪娘娘刚刚册封,官家令做一幅美人图为修仪庆贺,听闻左部长大人画技精湛,便劳烦大人了。&rdo;
武大人连道惶恐,又听得里间道,
&ldo;修仪近日身体欠佳,气色微恙,今日恐不能作了,还请大人改日再来。&rdo;
武大人立刻拱手请退,那华幔动了一动,一妙龄侍女便走了出来,手奉半开的木匣,透出里面几锭元宝,
&ldo;劳武大人专程来一趟,这是修仪自己赏的,不算官家的赏。&rdo;武大人接下。
我二人便俯首告退。
又从来路回去,到了画院,武大人好歹请了领路的小黄门入内喝了一盏茶,让我悄悄地递给他一些银子,武大人又亲自送他出门。
&ldo;下次还得劳烦公公。&rdo;
那黄门年纪也不大,却很是老成,&ldo;好说好说。&rdo;便大步走了。
我想着这银子一来一回究竟为着什么,转念一想,武大人给小黄门的自然没有修仪赏得多,这样一算还是赚了。
正想着,突听得武大人又道,&ldo;又在想什么了?&rdo;
我回过神来,&ldo;在想修仪既然今日身子不适,无法出来见人,为何还要唤大人过去?叫人巴巴地白跑一趟。&rdo;
武大人瞪我一眼,&ldo;你懂什么?&rdo;我不由得驳道,&ldo;叫人作画的还不叫画师看看相貌,天下岂有这样的理儿?&rdo;
武大人连忙摆手,&ldo;你这嘴!罢了,今日你不是看了恁多景观急着给沈桑讲么,快去快去。&rdo;
我听此言便&ldo;奉命&rdo;去院内寻沈桑。
翰林院的画师尤爱画花鸟,受当日西蜀宫廷画家黄筌等人的影响,宋立图画院以来,一直重绘花鸟。
故而画院中名花野花装满了整个院子,其中又处处挂着供鸟儿歇脚的杠杆,院中花竞香鸟闻语,很是怡人。
我卷起了袖子走进花丛中,花深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定是沈桑无疑。
我悄声走过去,到他身后猛地一叫,惊起一身黄鸟。
沈桑闭了眼转过身,几簇黄鹂擦着他的脸颊直飞上天,将他的头发都带了起来。
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他才缓缓睁开眼,也不恼,只半仰起头望着我道,
&ldo;我说怎么这么多鸟儿都被惊起了,原来是牛叫的,怪不得,哞‐‐哞‐‐&rdo;
他捏起鼻子学牛叫,那声音果真又惊起阵阵鸟雀。
我气得跳起来便将他扑倒在地,一面挥起拳头,正作势要落下,沈桑便即时闭上了嘴。
我得意洋洋,&ldo;以后还学不学了?&rdo;
沈桑呆呆地望着我,&ldo;学什么?&rdo;
我又举起拳头,他便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色,&ldo;哥哥是不是不许我叫你封牟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