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尚且知道土地的重要,自己怎么忘了!石勒想起来了,张宾经常在自己耳朵旁嘀咕,让自己置一份产业,以备将来养老。是自己杀人上瘾,追着西晋朝廷的军队砍人,没有听从他的计谋。如今的窘境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根据地,从而没有粮食后勤接济的结果。现在,确实到了跑马占地的时候了。
形势比人强,生活会逼迫人民做出选择。石勒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因为他处在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尴尬境地。
故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西晋永嘉五年(公元311年)秋季,在麦子熟了的时候,石勒放弃了在中原的杀戮,率军越过黄河,向长江流域进发。在长江沿岸,石勒命令打造战船,准备渡江战役,彻底消灭偏安江南一隅的琅琊王司马睿。石勒立马长江沿岸,眼望着江南的水网河汊,野心勃勃准备抢劫的时候,恰逢大雨。
这一场暴雨来的怪异和突如其来,冬天是南方的旱季,向来是蓝se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渔船跑。而今暴雨如注,似乎天河决口,一个劲儿往人间倾泻,历时三个月而雨不止。看来是老天爷发脾气了,要保留最后一点汉家血脉,不允许野蛮的匈奴马队在江南的土地上撒野。暴雨必然带来洪灾,长江水漫堤岸,波涛翻涌,昔ri的稻田成了水乡泽国,江里的大鱼都跑到岸上撒野。有大雨必有大疫,因为长久的泡在风雨之中,石勒军中饿死和病死者大半。
一样风景,两样情怀。琅琊王司马睿据有江南,南方士兵不怕雨水,在风雨中安之若素。在积极防御的同时,司马睿派扬威将军纪瞻督率大军集于寿chun(今安徽寿县)。粮草和人马源源不断的运来,晋军随时都可能发动突然袭击,匈奴汉军军情紧急。
既然不能打,最多是不打了,跑总是行的吧,答案是不行。因为大雨肆虐,睡惯了热炕头的汉子,挡不住雨水的侵蚀,匈奴汉军的战斗力严重减弱,很多人都水土不服而死了,从进攻者沦落为防守都有问题的残军。没有饭吃,逃跑都是问题,不是哪支军队都叫红军的。从古至今,很多伟大的军队都是被饥饿打败的,诸葛武侯六出祁山而英雄泪满襟,就是粮食惹的祸。这就是兵家一再强调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原因了。曹孟德深知其中三味,惯用的伎俩就是断人粮道,所以混成了大哥。
按照诸葛武侯的出师表说法,此诚生死存亡之秋也。如此形容石勒的处境一点儿不过分,这是石勒起兵以来最为严峻的时期。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利于自己,打仗和逃跑都不成,拖下去死得更快。石勒因此拿不定主意,急得团团转,于是召开了诸葛亮会,让手下的能人出主意想办法。
这是一次真实存在的历史xing会议,重要xing不亚于以后的遵义会议,因为这次会议同样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让以后的历史变了模样。虽然相隔久远,但议题差不多,都是人生的路越走越窄,敢问路在何方。时间是西晋永嘉六年(公元312年)二月。
在会上,右长史刁膺暴露了机会主义和投降主义的双重倾向,主张向江南的司马睿投降,并向东晋朝廷请求扫平河朔(泛指黄河以北),消灭匈奴汉国以赎罪,等东晋退兵后再图他计。这是一个权宜之计,骗自己都费劲,遑论他人,而且会脏了自己的名声。石勒听后,长啸而不应,海豚音震得耳朵轰鸣,估计是心中不满。
中军将军夔安主意很是乌龙,建议石勒先移营高地以避水,其他的再说。人站在高处难道就不饿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分明是怕自己淹着,石勒笑他太胆怯了。
孔苌、支雄等三十多员将军,早就对老天爷憋了一肚子鸟气,打算逆天了,向领导建议说,趁纪瞻的大军尚未完全集中到位,防务不是无懈可击。他们各领步兵三百人,乘船分三十多路夜袭寿州城,一鼓作气登上寿,吃他们现成的大米饭,睡他们的老婆。吃饱喝足还有女人,军队的士气自然上去了,然后分兵四出,攻破丹阳,解放江南人民,活捉司马家小儿辈。石勒听了笑着说:这是勇将之计!当浮一大白。心中暗叹,完美的乌托邦!这是建立在你们能饿着肚子在风雨中行船,而晋军集体睡觉的基础上,说穿了,这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但不管如何,这么大的雨还没有浇灭士气,勇气可嘉,因此各赐予鞍辔齐全的战马一匹。
由此可见,做小弟的,一定要鼓足勇气,决不能比大哥泄气早,哪怕牛吹破了天都没关系,领导就得意这样的。
诸位将军都是一勇之夫,打仗砍人还行,指望他们拿出好主意,还不如拎着棒子在大树下等着兔子撞上来。石勒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然后对张宾说:你看计将如何?
当初制定南进政策时,张宾就明确反对,认为这是弱智的决定,闹不好会输掉裤子。走到这一步天地,完全是老板石勒被江南的富裕晃瞎了眼睛,固执己见,一定要到建康一游,才有了今天的尴尬局面,因此,问计于张宾,实在是不好意思。
张宾摇着芭蕉扇在一旁看着将军们答辩,觉得很有意思。雨大发chao,估计是脑袋里水不少,什么虎啦吧唧的主意都能想出来,真难为了这帮大老粗。看到领导折节询问,于是正襟危坐,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他首先分析了不能投降的道理,杀了人家的兄弟,还指望人家收留,这不是弱智嘛!毫不客气的批评进军长江流域的错误,是战略xing的盲目,更可气的是,这样的事竟然干了两次,真是吃过一百个豆,还不知豆腥。建议石勒立刻撤军,因为饥饿的汉军一天也等不得了。如果汉军撤离长江流域,东晋不会追击,因为司马睿根本没有北伐中原的打算,汉军离开,正是司马睿的愿望。这一点不用论证,从他的领兵大将是谁,就可以看出端倪。汉军撤离长江流域,一定要改变流寇作风,学会当地主,开辟一个稳固的根据地,而这个根据地非河北莫属,中心地带就是邺城。根据就是伟大的曹孟德不是傻瓜,邺城处于战略的中心地带:“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势,宜北徙据之。伐叛怀服,河朔既定,莫有处将军之右者。”
石勒当然想尽快撤军,离开这个鬼地方,因为江南虽好,并非久留之地,何况,司马睿拎着大棒堵着门不让自己抢劫,这一场大雨让自己的舌头都发chao了。他担心的就是自己率军撤退,琅琊王司马睿的大军尾随攻击,如果是这样,饿着肚子的军队不可能挡住连续的进攻,自己的买卖就离散伙不远了。张宾的分析让他放心了,虽然他不完全相信司马睿的部队会眼睁睁的放自己离开,但张宾的每次献策都应验,预报的准确率极高,没有任何偏差,这一次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计议已定,石勒宣布撤军,为了保证大部队的顺利撤离,命令侄儿石虎率领五千人马侧击晋军,吸引晋军的目光,然后率领大军整队向后转,向北方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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