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华看着金嵌宝石镂空花卉纹托盘里的宝册金印,久久无言。
卫泽在一边的铜盆架前洗手,淅沥哗啦扬起一片水声:“有了这个,宫里谁都得听你的。”
语气颇为得意。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副昂首挺胸的骄傲模样,就像只摇头晃脑等着主人夸赞的小狗崽。
周瑛华淡淡一笑,走到卫泽身边,低头为他挽起衣袖。他的衣裳都是大袍大袖,走起路来烈烈飞扬,神采风度是有了,可他洗手吃饭的时候,宽袖滑落下来,总是不小心碰倒旁边的东西。
毕竟他从小在奴才堆中摸爬滚打,能穿得体面干净就算不错了,让他在短时间内适应正式的冕服朝服,还是有些勉强。
靠得这样近,卫泽可以看到周瑛华雪嫩柔滑的肌肤上那层淡淡的绒毛,像极了香甜粉嫩的蜜桃,让他忍不住想轻轻咬一口。
墨黑长发下的脖颈散发着一种摄人光泽,这种年轻俏丽的少女风姿,是任何美玉宝石都难以比拟的光辉。
卫泽悄悄咽了口口水,心头一阵恍惚,不知怎的,忽然起了促狭心思,手掌在铜盆里轻轻一拍,溅起一阵琼珠碎玉。
周瑛华和他紧挨在一起,一时不妨,被溅起的水花淋了一身。
卫泽怕她生恼,连忙举起袖子,小心翼翼替她擦掉脸上的水珠:“都怪我不当心。”
擦着擦着,却对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发起怔,脸似杏花白,腮如桃花红,几滴晶莹水滴映衬之下,愈显娇艳,引得他愈加心痒难耐,颇想真的咬一口。
呼吸吐在周瑛华的耳畔间,烫得她耳垂阵阵发烫。
宫女们不敢靠近,站在帘外嗤嗤偷笑。
周瑛华听到宫女们的偷笑声,有些羞恼,打掉卫泽的手,自己拣了条帕子,拂去衣襟前的水花:“洗个手罢了,也能洗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自己没察觉到,卫泽却分明从她抱怨的话里听出几分娇嗔来。
虽然这几分娇嗔实在是太淡漠了,淡得近似于无,可卫泽时时刻刻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浅薄得近乎于没有的娇嗔。
这一下犹如酷暑天里喝了杯冰水湃过的蜜水儿,顿觉从头到脚都舒爽无比。胸腔里满是欢喜和甜蜜,恨不能冲到院子里去大吼几声。
他掩住心中翻涌澎湃的激动兴奋,亦步亦趋跟在周瑛华身后,嬉皮笑脸着给她唱了个肥喏:“我给公主赔个不是,求公主莫要动怒。”
周瑛华斜睨卫泽一眼,柳眉微蹙,有些奇怪卫泽最近的种种异常举动,怎么他当上皇帝以后,忽然就变得无赖起来了?
难怪他上辈子成了个昏君呢!一爬上皇位,就得意忘形,原相毕露,只顾吃喝玩乐、插科打诨,不见一点明君之相。
周瑛华哪里知道,从前她总是满怀心事,冷静从容,不论对周衡、卫康等人,还是对已经订下婚约的卫泽,都有一层明显的隔阂。
她就像一座秀丽山峰,虽然近在眼前,却是云遮雾绕,没人能摸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南吴国时,卫泽有心和周瑛华亲近,但因为心中顾忌太多,反而不敢贸然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生怕惹恼了她,以后就再没机会靠近她身边。
直到在来西宁国的途中,他才找到接近周瑛华的最佳时机。
在船上的时候,为了防止冯尧的人在饭菜里下毒,卫泽主动提出为周瑛华试吃汤药,之后他留在周瑛华房中,每天和她一张桌子吃饭,夜里在一间船舱入睡,白日里在同一扇窗前看书解闷……
每日朝夕相对,相处时日越来越长,两人的身份几经转变,渐渐的,周瑛华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像以往那样生疏。
周瑛华自己对此一无所觉,卫泽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微妙变化。
她以为自己沉浸在仇恨当中,已是无情无欲之人,其实她远比她自己以为的要温柔得多。
卫泽就像闻着花香的蜜蜂,终于找准了努力的方向。从此日夜磨缠在周瑛华身边,在周瑛华没有察觉间,一点一点软化她的心防。
正所谓打蛇随棍上,周瑛华想要再甩掉卫泽,怕是难了。
称心和如意旁观者清,也能看得出来最近公主和皇上关系越来越融洽。
在南吴国时,虽然是订过亲的,但公主对驸马,就像对一个远房亲戚一样,客客气气的,根本看不出她把驸马当成情郎看待。
要不是驸马一直对公主情有独钟,从不把公主的轻视疏远放在心上,称心和如意早就急得团团转啦!
此刻,见卫泽缠着周瑛华耍无赖,两人相视一笑,放下垂珠纱帘,领着宫女们退到外间。
几个小宫女看稀奇似的,围着红罗镶裹、流光闪烁的金册金印,转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