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淋到的头发有点湿。陈翼然有所感地朝门口看过来。万佳云走来,陈翼然莫名其妙地帮她和身旁的男生介绍:“这是我们刑侦大一的万佳云。这是庞搏。”男生看着她友好微笑,“你好,我是管理学的庞搏,翼然的好哥们。”万佳云礼貌地说了句“师哥你好”。男生极有眼力见地说,“我先走了翼然,改天聚。”“下午怎么没来训练?”陈翼然问。万佳云沉默着,还没想好怎么辩解的时候,陈翼然又似乎不计较这事了,问她,“你下午一个人在宿舍干什么了?”他看着她,眼神淡淡的,却又直直的。今天的陈翼然很不一样,让万佳云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在宿舍看电影。”“一个人?”万佳云摇头,“和舍友一起。”沉默了两秒,万佳云发现有路过的女生朝他们看,想赶紧结束这奇怪的会面。“师哥,你有什么事找我吗?”“也没什么,刚好路过这边。”万佳云把目光移到旁边的核桃树上,看滴水的叶子。“电影看完了?”“快了。”“那你接下来什么安排?”陈翼然问。万佳云不说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刚下完雨,空气挺好的,”陈翼然手抄着兜往旁边看,“要不要一起去走走?”周围的空气里明明是湿润的凉意,万佳云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心脏则因为过度地供血而跳得乱七八糟。陈翼然用坦荡荡的目光看着她、邀请着她。万佳云双耳泛红,微微摇头,“不了师哥,我还有事情。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你等一下。”陈翼然快速打开斜跨在身上的运动包,万佳云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只比手掌稍大一点的蓝色玩偶。那是一只头上戴着竹蜻蜓的哆啦a梦。“你叫叮叮,它也叫叮叮,送给你做朋友。”濛濛细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又开始飘的,在傍晚的光线下,被折射出轻柔的颜色。雨丝静静落在他们的发上,落在女孩清秀静美的面庞上、温润疑惑的双眸中。陈翼然见她傻傻地站着不动,将哆啦a梦直接塞到她手中,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潇洒地走了。看着他的背影,万佳云的嗓子干干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追也不是、喊也不是,只能不知所措地拿着玩偶,看着他越走越远。……初秋的小雨一下就是近一个星期,仿佛把整个世界都重新洗涤了一番。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真正的秋季到来,学生们就像被秋霜打过的茄子,说蔫就蔫了。如果撇去体能、射击等特殊课程,警校里的绝大多数课程与普通大学是一样,课堂上的氛围也大差不差。这一节是刑法课,有些秃顶的中年男教师站在讲台前看着课间,他语调平稳,不知道是带着哪个地方地口音,每句话的尾音都微微上扬。满教室的人听得昏昏欲睡,连往常最认真的万佳云也不例外。北方真正进入秋天似乎要比南方来得快,校园门口的两棵巨大银杏树金灿灿的,雨水冲落了好多银杏叶,落叶铺黄了灰色的道路。也许是天气忽然冷了的缘故,也许是秋天有些萧寂的缘故,又也许是那个奇怪的雨天的缘故,万佳云最近对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劲。“万佳云!”讲台上传来声音,万佳云被坐在旁边的路为心戳了下,她这才回过神,站了起来。“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盯着老师看了看,万佳云根本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周围人想帮她,奈何大家刚刚都在开小差,没人帮得上。万佳云面色羞愧。“认真听啊大家,刑法是最基础的东西。”温和的老师本就是为了提点下满场打瞌睡的学生,倒没有为难她,伸手朝下压了压,示意她坐。“怎么了,一早就这么累。”下课后,一旁的路为心看万佳云无精打采的,不像平时那样元气。万佳云:“昨天没有睡好,早上起得太早了。”……这天下午,老唐有事,由陈翼然带练,大伙儿根据通知提前半小时来到训练馆。以为来得早可以结束的早,结果整整两个小时,陈翼然一直在带着全队做力量训练。拉杠铃、高抬腿、拳卧撑……做完一遍再一遍,全队人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各个大汗淋漓。教练不在,前排的男生几乎都脱掉了上衣,一眼望去全是年轻扎实的□□。陈翼然站在最前面,一直在跟着大家一起训练。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自己终于练爽了,让大家集体休息。瞬间,所有人瘫倒在地,嘴里飙起发泄的脏话。陈翼然去角落拎来一箱矿泉水,分发给大家后,坐在地板上仰头灌下半瓶。手上扭着瓶盖的时候,他朝队伍后方的一角看过去。万佳云抱膝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里,看起来很累。所有人都在喝水,只有她没动。高强度的运动几乎快让她低血糖。过了几分钟,当她从膝盖里抬起头时,对上了一道关切的目光。陈翼然给她递来一瓶水。万佳云接过来,乖乖地说了句“谢谢”。这一天,3个小时的训练结束后,大伙儿扶腰的扶腰,揉肩膀的揉肩膀,悉数狼狈而去。每天结束后都有人留下打扫卫生,今天轮到的是万佳云和周周,周周跟好朋友有约,她帮着万佳云清理完地上的汗渍就先走了。干完所有的活,万佳云收好自己的物品,关灯锁门。秋日的夜,明月高悬,空气清爽。背着包的万佳云收好钥匙,正要往宿舍走,一转脸却发现旁边的花坛边站着一个人影,吓她一跳。低头玩着手机的陈翼然抬眼看她,“有这么吓人?”--------------------21陈翼然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薄夹克,下面还是训练时的短裤。如果不认识他,看到他这副犹如社会青年的样子,万佳云倒是真的会怕。“你怎么还在这?”万佳云问。“东西落在馆里,帮忙开个门。”“你的钥匙呢?”“就是落了钥匙。”万佳云明显有些不满,可还是开了门。陈翼然进去后熟门熟路地开了灯,去角落的柜子上找到遗落的钥匙,“锁吧。”万佳云蹲在地上,用老式链条锁缠绕两个门把手,链条锁外的塑料壳有些氧化,她吃力地对上锁眼。背后有轻轻的动静,她回头,只看见陈翼然在玩手机。“能不能问你个问题。”陈翼然说。万佳云觉得奇怪,“什么?”“你有多高?”“问这个干什么?”万佳云站起身。“我在想,你是不是全校女生里最矮的。”知道他是在拿身高自己打趣,万佳云扫了他一眼,背着包向前走。“生气了?开心玩笑的。”陈翼然跟上来。“没生气,我只是不觉得自己矮,而且,”万佳云看看他,“你在男生里也不算高吧。”“我不算高?”万佳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违心话:“并不这么觉得。”“那你敢不敢跟我比比看。”万佳云觉得他这话十分孩子气,她有什么好和他比较的。“我看你还不到我肩膀。”陈翼然却半真半假地继续激她:“怎么样,敢比吗?”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万佳云真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站着。一盏一盏间隔不远的路灯穿透两旁高大的香樟枝叶,在校园蜿蜒的柏油路上投射下淡淡的、朦胧的光,像发亮的雾。他们站在这片雾中。陈翼然隔空用手在她头顶与自己身体之间比划了一下,“走近一点,这样怎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