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胜仗也有胜仗的烦恼,就说那满山满坡的越军死尸吧,搁那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一长就成问题了;战区天热,尸体三天就发臭,那味熏的,真把人五脏六腑都搅翻个了!绿头的大苍蝇一叮就是一群,还翁翁作响,阵地上原本脆弱的生态环境这下全毁了。那时军工除了运送给养还要上送防毒面具,口罩更是一次一大摞的往上送;我们离不开这些玩意,送上来吃的,谁也咽不下去呀。我们也打宣传弹,不为别的,就是要越军把自个的死难同胞们扛回去,可越军就是不听招呼:让他一次不准超过规定人数吧,他偏偏要上来七八十号人;让他们不准带武器吧,这下可好连高射机枪这样的重家伙都搬上来做秀了;也难怪上级一怒之下赏了一群炮弹,结果就是越军又新添上了几十号怨死鬼,而我们则不得不继续忍受难熬的气味。雨季将至,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只能由我们自已替这群枉死鬼们善后了。上级提出了争埋死尸的口号,还开展了比赛,这仗打的,也够稀奇古怪的。军工们一大桶一大桶地往阵地上送香水,各阵地哨位都努力发动起来了,我们把阵地前沿上下的越军遗体归拢掩埋;来不及的就用喷火器烧,或是浇上汽油烧;还有香水,一桶一桶的满世界洒,就这样,那股子要命的臭味还是郁积不散。也确实没有办法,阵地附近的好办,组织人员清理就是了,可那些远离阵地的,或者是躺在雷区的尸体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等着他们自已慢慢腐烂直到与身下的大地溶为一体。
金崇飞七一二晚间就被抢救下去了,我是七月底下的阵地。
那是个早晨,雾重,刚下过雨的山地泥泞不堪,我在战壕里修补工事,一不小心钢盔甩到坡下去了,其实也不远,大该齐也就十来米吧,我没多想就翻出战壕了,本想乘着重雾捡回来,可没料到才走出几步就踩上雷了;那是一枚压发雷,脚掌踩在上面没事,一挪就炸。我没敢动,也没敢叫唤,怕惊动对面阵地上的敌人,我也不敢弯腰,稍稍错劲一准会给炸飞的。就那么耗了半个来小时,还是林翔发现了我的情况,他想爬过来,我没让,谁也保不准这地还会不会有其它的雷。我告诉他我自已拆雷,他颤抖着嘱咐我小心小心再小心,我都能听出他的哭腔来了。我试了三次都没有成攻,手够不到雷体,我的腿肚子一阵阵的发紧,衣服全让汗水溻湿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能感觉到力量正一点点从体内消失,总会倒下的一刻的。我的左侧有坑,是炮弹坑,我只能翻倒进去,这是一次赌博,胜了就是生,输了就得死!
爆炸终于还是发生了,我没有觉着痛疼,只是晕眩,还有疲惫;我以为我要死了,真的,我真的让为自已已经死去了,虽然我还能看到灰色的天空,还有林翔满是泪痕的脸,但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一定是幻觉,临死前的幻觉。
我还是命大,炮弹坑救了我,地雷只是夺去了我的二个脚指头,万幸啊!躺在担架上我都笑出了声来,我就是这样戏剧性的结束了我的战争,可我的笑容里挤出来的全是痛苦,我知道,那是因为死去的战友,我的幸运和他们的不幸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他们不再感受痛苦思念,而我只能永远在记忆里孤独的品味痛苦。
这就是我的战争,这就是苍狼的战争,这就是我们这些老山兵们的战争!时隔今日,我仍然深深地想念我的这些战友们,但愿天堂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