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着我,下巴抵在我头顶,我看不清他表情。但是他的手放在我背上,握成拳头。他说:&ldo;记得。&rdo;过了很久,他又说:&ldo;你其实一点都不聪明,没有语言天赋,怎么教也教不会。&rdo;我确实是没有语言天赋的人,但是馊主意层出不穷,买了俄文小说看,看俄国电影,还让他教我唱俄文歌。我笑了起来。等疼的劲过去了一点,说:&ldo;你唱俄文歌给我听吧,小哲。&rdo;他很久没有说话,我还以为他是不准备唱了。结果他唱了起来,我才知道他是在回忆旋律。他声音的音色很好听,但不是有旋律感的人,他也不喜欢唱歌,以前就不喜欢。这些年忙着做生意,大概也没怎么唱过了。我在他断断续续的俄文歌里闭目养神,他大概是以为我睡着了。唱了一会,就停了,跑到阳台上打电话去了。我开始不知道他是打给谁,还以为对方是个医生‐‐因为他在问对方关节痛该怎么照顾。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打给夏知非。下雨的第二天,我早上七点就醒了。很困,但是睡不着,躺着都是种煎熬。李祝融难得地没有早起,我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他说:&ldo;醒了?&rdo;他穿着睡袍,敞着前襟,从脖颈到胸膛一片雪白,他早上刚起来的那几分钟脸色一般都不会好看‐‐因为自制力还没跟着一起苏醒,所以不会摆出一副倨傲或者从容的表情,而是有点厌世的感觉,慵懒地眯着眼睛,皱着眉。沈宛宜说过一句很小资的话,她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和你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同一张床上睡觉。你们看着对方睡觉流口水,打鼾,打嗝,放屁,熟悉对方肿着眼泡,蓬着头发的样子,这样日复一日过下去,但是你们仍然坚定不移在一起,这就是爱情。她说的爱情,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那种。然而我和李祝融之间,只有无穷无尽的忧患。难得的安乐,总要有一方被逼到没有退路才行。-上午来了个客人。或者可以称之为主人。李貅来的时候,我正在洗脸,腿上骨头疼,站不稳,李祝融把毛巾打湿了递给我。水温很烫,敷在脸上让人觉得温暖。袁海就在这时候敲门进来,站在门口,垂着眼睛。李祝融走了出去。&ldo;回来了?&rdo;&ldo;回来了。&rdo;吃中饭的时候,我在饭桌上看到了李貅。其实他长得不太像李祝融,李祝融的五官冷且艳,李貅却是那种欧式的漂亮。但是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气质这种东西,确实很难说。午饭很清淡,有清蒸的鱼肉,有鸡汤,还有各种蔬菜,简直无从下口,我本来握筷子就吃力,看到这样一桌菜,连饿都不觉得饿了。吃了几个丸子,喝了点汤,准备放筷子。李祝融默不作声揭开一盅鸡汤,推到我面前。李家的厨师向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鸡汤用巴掌大的紫砂煲盛着,里面的薏米药材之类都炖得酥烂,连鸡骨头都是化了的。&ldo;把它喝了。&rdo;&ldo;我不想吃了。&rdo;&ldo;喝了。&rdo;李祝融直盯着我眼睛,薄嘴唇抿着,情绪绝对算不上高兴。我扶着桌子站起来,起身要走。他一拽我手臂,我又跌回椅子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按住我肩膀,拿了勺子来,塞在我手里。&ldo;你说过,不会再勉强我的。&rdo;我拿他以前的话来质问他。&ldo;那是别的事。&rdo;他正儿八经跟我解释:&ldo;这是吃饭的事。你必须把这汤喝了。中午喝鸡汤,晚上喝羊肉汤。还要吃核桃。&rdo;&ldo;谁和你说的?&rdo;我听到这些东西都觉得头疼。其实我知道是谁说的。只不过他绝对不会告诉我,所以用这个来转移话题最好。&ldo;给你三分钟,把汤喝了。&rdo;他收回手,十指交叉,支着下巴,半眯着细长眼,带着警告意味地看着我。&ldo;给我三个小时我也不……唔。&rdo;他放开我嘴唇,拿餐巾,动作优雅地擦了擦我嘴角的汤汁,然后舔了舔自己嘴唇。头也不回地说:&ldo;小安,吃饱了就回自己房间去。&rdo;李貅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