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津直接跳过了中间的种种复述,只与童怜说着最后的结果:“刘伟才派人一把火将吕家烧了个干净,待我回去之后只努力从火堆中,将我那已经有半个身子被点燃了的弟弟救了出来。若非我当时有事外出,怕是吕家便直接在那场大火之中死了个干净。”“是刘伟才与那些地主家联手一起做的?”童怜反问。“是。”吕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重燃的怒意。他闭目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这些都是我这些年一点点查到的,当年……当年他们不知在哪儿找了个抵罪羊,明面儿上说着为吕家处决了罪魁祸首,可实际上整个渠湳城又有几个人不知道,被他们推出来的那人只是个办事儿的呢。”童怜微微点头,看着意志消沉的吕津,笑道:“比我家的情况好些。”虽然吕津早就知道童怜不可能只是陵县的一个小小公子了,但是对童怜的了解却是少之又少,甚至于他都不能保证“魏朝”这个名字是否就是面前这人的真名。“既然结盟了,那我或许也该给你透个底儿。”童怜说,“‘魏朝’确实也是我的名字。我的父亲因谋反之罪被处死,主母与嫡兄姊也被斩首示众,府中奴婢杂役大多都被发卖了,我的生母也死在了流放的路上。”童怜的面色坦然,若非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中又一瞬的脆弱,吕津甚至会怀疑他所说的其实是别人的人生。童怜轻笑道:“我都已经坦诚到这儿份上了,文长若是你事情结束之后,不愿来上京城也就罢了,可若是来了除了我这儿也就没有旁的去处了。”种种消息突然袭来,即使是吕津也不由愣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缕清了现在所知晓的消息后,他大致也猜出了面前这人的真正身份。吕津是个聪明人,他只当做方才的一切自己都没有听到一般,单回答着童怜的最后一句话:“文长没有父亲那般的气节风骨,只知晓这次机会是魏兄所赠。先前你我既然已经有了约定,文长自当全力以赴。”“看来我并没有选错人。”童怜说着将先前藏于袖中的匕首拍在桌案上,“过两日我便启程回去了,我等你来上京找我。”作者有话说:今天实在太累了,到家沾床就睡着了qwq抱歉来晚了!诡异等到吕津大致应付了谢新荣的突发奇想,童怜便与其告辞,和孟实一起上了回上京的马车。“你不告诉他,你给他留了人手么?”看着城门越来越远,孟实突然开口询问。车厢内的童怜微微挑眉:“谁说这人是我为了他留下的?”只这么一句话,孟实就已经猜到了童怜话中深意,他不由咋舌道:“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童掌印这般心思玲珑,就不怕某日为了这份多疑走岔一步,继而满盘皆输么。”“他现在可还算不上是为我所用呢。”因为今日起得比较早,童怜还有些困顿。他从座椅之下取出一条薄毯盖在身上,将脑袋依靠在车厢之内。随着车轮行使中细微的颠簸,童怜的脑袋也随之一点一点的,不过须臾便生出慢慢睡意,“若他能按我要求的做,那些人手……他们自然,自然会将自己显露出来的,反之亦然……”童怜的声音越说越轻,不一会儿就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只是听着里头传来的平稳的喘息声,孟实便已经猜到童怜定然是睡着了。他看了眼望不到边际的绵连山路,不禁叹了口气。此时唯一能让他坚持下来的,恐怕只是回到上京城后继续自己的说书生活了。然而现在的孟实显然忘了,他还欠了云来客栈好几日的房钱,若是想起自己平添的欠账,孟实估计会趁着现在童怜还睡着的时候,直接驱车让他们离上京城越远越好!赶路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更别说他们回程时并没有来渠湳那会儿那么急切。童怜买卖官职的事情尚且没有那么容易调查出结果,再加之童府内某人定然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于是孟实便慢悠悠地驱着马车,往最近的城镇行驶而去。童怜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好不容易他真的要放空意识睡过去了,耳畔边却是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他勉强睁开双眼,撑着手让自己端坐在车厢内,伸手掀开了车帘:“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孟实也没想到童怜醒得这么快,微愣片刻后回道:“渠湳旁边的村野小镇。”得到答案,童怜双眉紧锁:“回上京,来这儿作何?”孟实早就猜到了童怜会这么问,同样的自然也是准备好了回复他的说辞:“你现在会上京对此时的局面也不会有丝毫影响,既然如此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四处走走。”察觉出童怜的迟疑,孟实成热打铁道,“童大人您还从未见过上京城之外的景色吧?”这话所言不错。童怜自大出生起便是在上京城,一开始是在镇北侯府,后来又入了宫,若非后来的诸多变故,别说是离开上京了,就连离开皇宫都只是异想天开。思及此,童怜放下一直撩着的帘子,重新坐回车厢之内,说:“唤我魏朝。”世人有谁不知当朝的掌印太监名为童怜,若是要在外游历显然是曾经的名字更加方便行动。听着童怜的话,孟实自然是知道童怜这是同意了。他一边赶着马车在小镇中寻找一处客栈,一边与车厢内的童怜搭话:“魏……朝,你有表字么?一直叫你名字,怪见外的。”“并无。”童怜闭目养神道,“我七岁就入了宫,魏元承可没心思那么早,就给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取字。不过想来就算没有当年谋反一事,他也不会愿意给我表字的。”被童怜这么一提,孟实好像才想起他的身世,咋舌道:“既然魏元承没空,我不介意让我来给你取个表字啊。”“我介意。”这个答案到也算是在孟实的意料之内,只是当他准备再随便寻个话题与童怜聊聊的时候,他却突然听见了童怜的后半句话:“你与孟苋呢?”“我们啊……”孟实故意拖长着尾音,显然是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的,正巧就在这时候,孟实发现了一家门面不错的客栈,于是很是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阿朝,我瞧见客栈了。”察觉出孟实不愿提及,童怜自然也没有逼他说的打算——毕竟若是孟实恼羞成怒了将他丢在这儿,他如何回去都会是个问题。没听见童怜反对的意见,孟实默认将其归为同意。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是在感慨于童怜的识趣儿,驾着马车到了客栈门口。客栈的小二见有两个人走进客栈内,莫名地浑身一颤,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整个人抖得不行。见状,孟实眉头微皱,以指尖轻敲着小二面前的桌案,略带不满道:“你们客栈可还有客房?”店小二正准备摇头,可也不知目光触及到了什么,连忙点头应下:“有的有的,二位客官要几间房?”孟实闻言,心中疑虑更甚,只是现在天色渐晚,他们也未曾用膳,如果要再寻家旁的客栈怕是有些困难,于是不得不压下心底的疑惑,开口说:“两间你们这儿最好的客房,再给我们准备些吃食。”说着,他回头望向童怜,问,“阿朝,我们是在这儿吃还是去房间吃?”童怜方才还在出神看着客栈内的桌椅摆件儿,听见孟实的声音迟疑片刻才想起他这是在叫自己。他回神道:“上去吃吧。”“那行。”孟实从腰间荷包中摸出二两银子放在小二面前,“一会儿你们再给我们打两桶热水上来。”也不知店小二是听见了没有,从童怜回神起,他便朝着二人挤眉弄眼的,也不知到底在做什么。终于因为他久久不曾回话,这客栈的掌柜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躲过柜台上的碎银,直接往衣袖里一送,笑道:“诶,二位客官上面请。吃食与热水我们一会儿就派人送上去。”说完,他又拧了一把店小二的胳膊,压着嗓音道,“还不赶快把客人送上去,然后去准备热水吃食?!在这儿愣着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