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时辰。”白芷说完也不禁皱眉。他并不是没注意到童怜所说的是“这次”,当他真的看过童怜陷入沉睡很难被人唤醒后,他才知道为什么童怜会让何太医替他更改药方。这是在宫中,不管七皇子待他如何,久睡不醒都太容易被人拿去做文章了。往好了说,这只是童怜一人的事儿,靠着季越指不定也就被糊弄过去了,可万一呢……万一因为他害的七皇子出事呢?到时候别说童怜了,估计就连给出药方的他们都难逃追责。白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再一次感受到了深宫的恐怖之处。就在白芷胡思乱想的功夫里,童怜已经换好了衣服:“换药方的事就麻烦你们了。”说这话时,童怜的嗓子已经好些了,至少不再像刚苏醒时那般沙哑了,但却还是忍不住闷咳两声。白芷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他,然而童怜却只是给了他一个略带疑惑的眼神。白芷低头看了眼自己伸出去一半了的手,然后又讪讪收了回来:“咳咳,若是你有其他事的话,你就先离开吧。换药方的事我会同师傅说的。”童怜点头:“劳烦了。”“还好还好。”白芷勉强扯动嘴角。同白芷客气完,童怜也不准备在太医院久待。他回了一趟自己的屋子,果然见桌案上放着一个油纸包。童怜微微松了口气,重新换好太监服后将那份凉透了的油纸包放入怀中,朝着季越的寝殿走去。因为已经逐渐入冬,天色暗下去也早了许多。童怜裹紧了外袍,但是依旧能感受到不断有寒风往自己的衣衫里头钻。“看来明日要下雨了。”童怜停下脚步,看了眼自己隐隐作痛的膝盖,不由叹了口气。童怜刚说完,便有人直直冲入他的怀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后退两步。季越抬起头,兴冲冲地说:“怜怜!今日太傅夸我了!”“是么?小殿下真厉害。”童怜说着,从怀中取出糕点,低声道,“这是今日我从宫外带来的,小殿下且尝尝,同御厨做的不太一样。”“真的?”季越的眼睛突然亮了,只是还没等童怜将油纸包打开,季越便退后了两步,见周围没什么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拉起了童怜的手,说,“怜怜,我们去小书房。若是一会儿孟苋用完膳回来,瞧见了我们俩站在这儿聊天,肯定又要去同母后告状了。”说这话的时候,季越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嫌弃,甚至还极为夸张地耸了耸鼻子。见状,童怜忍不住笑了:“是么?小殿下不喜欢孟苋?”“不喜欢。”季越一边带着童怜回屋,一边很不客气道,“孟苋没有怜怜聪明,很多时候都呆愣愣的,只有告状的时候激灵,只要是我不想让母后知道的,他全部都会告诉母后。不管我怎么不让他说,他都不会听。”童怜之前是查过孟苋的,只是就季越的这句话,反而给童怜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所知道的,只是别人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一样。童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很坏!”季越总结道,“怜怜你也少同孟苋来往。”“好。”童怜应道。作者有话说:我爹这两天的日常:饿不饿呀,要不要吃宵夜啊,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报销我:……减肥计划无疾而终功课有了童怜的“帮助”,季岑很快就将博乐坊收入了囊中,而与此同时何太医也带着刚琢磨出来的新药方找上了童怜。看着面前内容截然不同的两张纸,拾六不禁道:“都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童大人你可真与众不同啊。”“这不是挺好的么。”说着童怜从袖中取出两支竹简。南朝造纸业发达,其实已经很少有人使用竹简传讯了,不过也不知冯程轩怎么想的,送到童怜手中的大多都是一支支的竹简,这位“声名远扬”的年少侍郎,甚至还颇有闲心地在竹简末端雕了花。“看来冯程轩比我想象的还有用些。”童怜看完竹简上的内容,随意将其丢给拾六。拾六也早已习惯了,他甚至懒得看上头的内容,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将竹简上头的字削去,又问:“这次的花要一并削了么?”说着,拾六微微移开拇指。若是童怜要将花削了,那么冯程轩便会换个样式,下次再将其雕上去;若是不削,冯程轩自己也会重新刻朵同品种,但其他姿态的花。说实在的,拾六实在不懂他们那些墨客文人心中所想。“留着吧。”童怜懒懒打了个哈欠,那双眸子里盛着些水珠,顺着一次阖眸自眼角滑落,“明日便能换药了吧?”拾六看了眼宛若垂泪的童怜,又重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简,虽说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冯程轩会用这种方式给童怜传递消息了。“啧,妖妃。”拾六突然下意识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再加上童怜本就有些昏昏欲睡,于是也没听清拾六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小小地“嗯”了一声。只是,拾六耳目本就比一般人好上不少,自然是听见了童怜的那一声应答的。一时间拾六只觉得尴尬万分,他一人的尴尬。不过现实并没有让拾六尴尬多久,只一会儿功夫童怜便彻底睡熟了。见状,拾六不由叹了口气,很是熟练地替童怜将烛火吹了,而后便离开了。或也是前一日歇息得早,翌日童怜难得起了个早。在看见初升的太阳时,童怜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不过在短暂地愣神后他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洗漱更衣后出门去了耳房。在听见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孟苋立刻被惊醒了,只是他的头发因为睡软榻还翘起了一小撮,再加上他过分警惕的神情,反倒显得有几些滑稽。在看清来的人是童怜之后,孟苋这才收回了方才的凌厉,懒懒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童公公,您怎么来了?”童怜自然没忽略孟苋刚才那一瞬的表情,只是他却依旧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今日难得起得早了些,这几日都是你在当差,便想着来替你的班,好叫你能回去睡得安稳些。”若是听到这话的是林祥,估计谢恩都来不及,但孟苋却没像林祥那样,反而散了困劲儿,以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将童怜上下打量一番。“嗯,那就麻烦童大人了。”似乎是发现童怜今日的状态尚可,孟苋这才松了口气点头同意。待孟苋离开,童怜一敲软榻,很快便有一个人影落在他面前。“大人。”零九单膝跪地,低着头不去看童怜,模样是十足十地恭敬。童怜倚着软榻坐下,微微敛眸回想着自己与孟苋接触时的所有场景:“你可觉得孟苋可疑?”“属下不知。”零九回。这个答案到是有些超出童怜的意料范围了,他轻笑道:“哦?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这‘不知’算是个什么答案?”零九继续道:“属下确实觉得孟苋不对劲,但这也只是感觉罢了,并无任何凭据,所以便是不知。”再加上先前自己派人去查的时候,那过分正常的资料,童怜总觉得自己应当是有所遗漏,但是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之前所用的药,以至于不管他如何努力回忆,最终都是一无所获,更甚至会觉得头疼难忍。感受到自己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童怜果断停止了回忆,而后吐出一口浊气,说:“让人再去将孟苋调查一边,这次记得加上他在宫中所遇到的宫女太监,以及他都在哪儿当过什么差。”“是。”零九应道。吩咐完,童怜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了,便起身整了整衣衫,准备去唤季越起床。“对了。”童怜停下脚步,回头道,“零九顺带同拾六说一声,叫他将花削了再把东西给人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