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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午饭後，唐恪首先口奏说：&ldo;今有臣与耿南仲、聂昌、王云等七十二人请割太原等三镇，以纾燃眉之急，何樐、陈过庭、梅执礼、李若水、秦桧等三十六人，不主弃地。依臣愚见，三镇之地，已失太原。目前之忧不在三镇，而在京师。望陛下三思。&rdo;

刑部尚书王云出班补充说：&ldo;臣出使金二太子军前，虏人称十五日前得割地之书，另请康王出使议和，便可退兵。否则即於十五日出兵渡河。此事不容久议而不决，请陛下早作圣断。&rdo;

宋钦宗感伤地说：&ldo;割地之事，便依众卿之奏，不必再议。然如何保全京师，还须从长计议。种师道遗奏，力主朕巡幸长安，以李纲与宗泽留守东京，不知众卿以为如何？&rdo;

唐恪说：&ldo;唐朝自天宝以後，长安屡失而屡复，其故非他，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如今宜用国朝真宗皇帝亲征故事，以太子居守，陛下西幸洛阳，以防万一，以图兴复。&rdo;

宋钦宗对以年幼的太子守东京是无法赞同的，但不便立即否决。耿南仲是皇帝在东宫时的僚属，两人整整相伴十年。宋钦宗即位後，对他优先提拔。但耿南仲对自己未能拜相，一直耿耿在怀，而他最忌妒的人正是李纲。他连忙上前口奏道：&ldo;李纲专主用兵，而原无神机妙算。执政之後，作威作福，又暗中指使党羽扇动士民，伏阙上书，威逼陛下。赖陛下英断，将他罢黜。跋扈不恭而罪废之人，岂能复用！&rdo;

户部尚书梅执礼出班说：&ldo;依臣之愚见，太上帝、后与皇后、太子南幸建康，陛下亲征长安，以保万全。&rdo;宋钦宗本已决计&ldo;巡幸&rdo;长安，不料太上皇通过宦官传旨，说既然不许治兵西京，愿带龙德宫眷和亲王们去江南和两浙。宋钦宗猜疑父亲准备另立朝廷，当即写御批婉言敷衍和制止，他本人的&ldo;巡幸&rdo;计划也因而犹豫不决。梅执礼所奏正好说中了皇帝的心病，但宋钦宗还是克制自己，装出虚心倾听的神态。

梅执礼继续说：&ldo;李纲秉性忠义，过不掩功。所谓扇动士民伏阙之事，就臣所知，乃传闻不实之词，他与陈东其实素不相识。依臣愚见，今日正当命李纲镇守京师，将功补过。臣敢以全家老小三十二口保奏，若用李纲，京师决不致落入虏人之手。&rdo;

吏部侍郎李若水出奏说：&ldo;臣奉使河东，备见虏人奸诈。虏人自亡辽以来，便是一面用兵，一面通和，以和议佐攻战。狼子野心，割让三镇，岂能餍足其贪欲。臣出使回朝，途经磁州。知州宗泽在敌骑蹂躏，百姓涂炭之馀，两河官员畏惧虏寇，不敢赴任之时，毅然匹马到任，召集军民，操练人马，修缮城池，措置有方。其人虽年近古稀，精神健旺，实为扶颠持危之才。种师道谙熟军事，不荐他人，单荐李纲、宗泽，此乃是为大宋江山深思熟计，望陛下详察。&rdo;

中书侍郎何樐是四川仙井监（今仁寿）人，状元出身，三十七岁，是年龄最小的一名执政，向来自视甚高，他说：&ldo;诚如李侍郎之言，虏人之师，割地亦来，不割亦来。昔日周平王避敌东迁，周室自此衰微，一蹶不能复振，陛下当引以为至戒。开封金城汤池，守备严固，前有大河。金虏用兵，秋来春去，不能持久。陛下坐镇京师，方可号召四方劲兵勤王。金虏如若南下，顿兵坚城，後有大河，义勇之师四面八方而至，乃自取灭亡。臣虽不才，愿领守城之责，必保宗庙社稷无虞！&rdo;他的语气虽略带乡音，却慷慨激昂，显示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

说也奇怪，何樐进入政府只有半年，而宋钦宗对他有一种愈来愈深的信任感和依赖感。见到皇帝不自觉地点头，唐恪和耿南仲虽然有满腹异议，都不愿发表。

李若水却说：&ldo;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今春种师道发兵勤王，对陛下说，京城可守，虏兵可败，如今遗奏力劝陛下大驾西幸。并非种师道前後反覆，乃彼一时也，此一时也。愿陛下听老於行阵，深知兵机者之忠言，社稷幸甚！&rdo;

大殿之上，只有李若水、梅执礼与何樐争辩不已。宋钦宗听了半天，最后说：&ldo;众卿不必再论，朕意已决，当死守社稷！&rdo;

退朝後，梅执礼拉住李若水的手，一面摇头一面说：&ldo;圣上不用种枢相之计，而用一狂生之言，社稷难保呀！&rdo;李若水说：&ldo;和胜（梅执礼字），圣上以死守社稷，我等亦唯有以身许国，尚有何言！&rdo;梅执礼长长地叹口气，说：&ldo;清卿（李若水字），事已至此，我等亦只能以此共勉！&rdo;

宋钦宗回坤宁殿，朱后率众人接驾。宋钦宗见大殿内堆放了许多箱笼物件，不免感到意外。朱后连忙解释说：&ldo;请陛下恕臣妾僭越之罪，事势危急，臣妾已命慎妃与郑夫人收拾行装，与孩儿、公主同去建康。&rdo;宋钦宗有几分不悦，但他决不愿当着众人呵斥朱后。他只是吩咐朱慎妃和郑夫人说：&ldo;你们且回自家阁分去！&rdo;接着又命令宫女带儿子和女儿去西寝阁玩耍，自己与朱后来到东寝阁，屏退众人说话。

宋钦宗向朱后简单介绍了延和殿集议的情况。朱后听到&ldo;死守社稷&rdo;四字，立时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使她不寒而栗。一句&ldo;官家休出此不祥之言&rdo;，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说出来就更不吉利。她说：&ldo;叫孩儿们去建康，臣妾当陪伴官家。&rdo;宋钦宗摇摇头，说：&ldo;孩儿们去江南，太上与娘娘又何处安顿？&rdo;朱后想说：&ldo;官家不用臣妾之言，他时当有噬脐之悔。&rdo;却又因此语不祥，而没有说出口，只是泪流满面。只听得内侍隔帘禀报：&ldo;教主道君太上官家已自龙德宫入大内，说须与官家说话。&rdo;坤宁殿本来就不是适当的会面场所，更何况宋钦宗根本不愿父亲见到大殿内堆放箱笼物件的景象，他说：&ldo;请太上去崇政殿。&rdo;他来不及劝慰朱后，就匆忙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