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人,“……”谢谢你。甜宝被娘亲用背带背在身上,窝在包被里暖烘烘的,昏昏欲睡。耳边攀谈声跟催眠曲似的,她干脆闭上眼睛沉入空间。空间入口古梨树下,散着一堆梨针,针体沾着斑斑血迹。甜宝捞起那些梨针,就着溪水,淡定将上面的血迹清洗干净。上次家里人差点在边界驿站被人欺负后,甜宝无意间发现自己竟能操控空间里的东西当武器,接下来的日子,她有空就会沉浸在空间研究。这些梨针就是她试手做出来的。不废力气,就是有点费神。一把梨针花了她大半个月功夫,所以用过后,甜宝又把针收回空间,坚决不浪费。这是可以重复使用的。至于杀了人这件事,甜宝并没有特别感觉,她上辈子被关在实验室里当试验品,不论醒着还是睡着,体验到的都是无尽的疼痛。没人教过她是非黑白,她在那里学到的除了认识了人体各处关节及致命器官之外,学到更多的就是漠然。对人性漠然。对生命漠然。把洗干净的梨针随手扔回梨树下,甜宝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对哦,她还学会了怎么样扎人。扎哪里最痛、扎哪里会瞎、扎哪里会死,她都知道。那些坏人该死,她就把他们都扎死了。想到这里甜宝又有点遗憾,如果上辈子她就有这种能力,哪能容实验室那些人蹦跶那么久。站起身,甩掉手上水珠,甜宝扭头,透过空间入口看了眼二叔正与之攀谈的人。这人有点烦,有他跟着,她都不方便拿东西给阿爷阿奶他们吃了。她是不怕的,但是阿爷阿奶担心被人发现她的异样,怕她被抓走……唉,她不能让阿爷阿奶他们担惊受怕。“哼。”甜宝委屈噘起小嘴,朝在自己脚边游来游去的鱼群道,“你们在这里乖乖的,多吃一点,养肥一点,肉多些才好吃。”鱼群顷刻四散,肥硕身板拼命往石缝里钻。不止甜宝愁,苏家人此刻也发愁。赶了一晚上夜路,跌跌撞撞的,一家人昨儿傍晚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现在是又累又饿。可是木车上空空如也,浑找不出一点能吃的东西,三个小娃子已经饿得抱着肚子嗷嗷叫。一家子暂时停歇半路,避着紫衣时,一个个露出苦瓜脸。紫衣也注意到了一家子窘境,不疑有他,只当他们是苦于没有吃的。“在这里等着。”他扔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原地。苏家人不敢动,也不敢搞小动作,当真坐在原地乖乖等着。苏老妇担心小孙女又扔东西出来,到时候保准掩不住,趁着外人不在,抱着娃儿耳提面命反复叮嘱。不到半刻,紫衣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只瘦巴巴的灰毛兔子,扔到苏家人脚边,“吃的。”惜字如金。一晚上相处,苏家人对他已经没那么害怕生疏,看到野兔子,众人眼睛齐齐发亮,仨娃子更是欢呼着跳起来。“兔子!侠士,你这是打哪弄来的?”紫衣,“山上猎的。”苏大苏二有眼色,二话不说上前,一人拎起一只兔子开始整理。也不用去哪找水,古道上满地都是积雪,需要清洗的时候直接拿雪一搓就是。苏大笑道,“侠士,你这打猎手段老厉害了。我以前也曾上山打过猎,想要猎点野鸡野兔啥的,没个一天半天的不行,有时候在山上猫一天就未必能遇上。”苏二也道,“咱就是困在要赶路,要是有时间,沿途应该也能猎到一些吃的。”“你这话纯属给自己脸上贴金,以为见山就能见着吃的?寒冬里多的是人家缺吃少喝,想要填肚子只能冒险往山上跑,山里但凡有点东西的,早就被人抢光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甜宝睁开眼睛,眼珠子缓慢移动。有山就有吃的?能找到野鸡野兔?山,她有啊!到达雍州,遇苏家主支两只兔子不算大。估摸是冬日里没找着什么吃的,所以兔子瘦得几乎皮包骨。但是再瘦,这也是肉,也是野味。苏家人吃得满嘴留香。重新启程走在坑洼难行的白雪古道,面对一座座看起来阴森的大山,竟也没那么怕了。苏大苏二这时候对紫衣更为亲近,要不是碍于身份,恨不得把对方当亲兄弟看。紫衣戴着面具,话不多,只在苏家人主动搭话时才会开口,嗓音听着淡淡的,却非冷漠高傲。是以接下来一路,两方相处颇为和谐。古道三十三峰,苏家人花了近三天时间才走出来。等站在古道出口,抬头能望见前方山脚下村落,苏家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们安全了。诚如紫衣所言,后面一路,他们再没遇上土匪。过了古道后,再行经一座小镇,往前走十里他们就能到达雍州。也意味着该分别了。“侠士,这一路多谢您护送,不知能否告知您的名讳,我们日后向菩萨祈福,也好有个感恩的主儿。”苏老妇抱着甜宝,诚心道。紫衣看了眼她怀中小娃儿,娃儿也偏头朝他看来,乌溜溜的眼睛漆黑透彻,如古井无波。紫衣沉默须臾,道,“我家主子姓魏。”顿了顿,他又开口,“到了流放之地,望你们依旧秉持谨小慎微,遇事莫要多言。雍州流放地秩序混乱,连朝廷都无力监管,尤其流放之地旁的风云城,乃恶人乡,切记。告辞。”他话音落后,苏家人只觉眼前一花,紫衣便没了踪影。古道出口处寒风萧瑟,只有他们一家子还杵在原地。半晌,苏老妇轻吐一口浊气,“走吧,咱们该继续赶路了。”“那位夫人是个顶顶好的善心人,好心定有好报。走吧走吧,赶路了。”苏老汉也开口,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细察眼底却并不轻松。禹都古道如果是狼巢,流放之地便是虎穴。这一次,苏家能不能在虎穴里安然一隅,便纯看天命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苏家人没有再留下来歇息,一鼓作气穿过小镇直往雍州。二月末的雍州边城,天空阴沉沉的不见阳光,沿途处处是未化的积雪。经城门进入内城后,一股荒凉萧索扑面而来。主干道两边店铺外观陈旧破败,悬在半空的店铺招牌于寒风中摇摇欲坠。近半店铺门户紧闭,路上零丁来往行人行色匆匆。在这里,感觉不到一点州城该有的热闹繁华。死气沉沉。苏家人进城后不敢多看,直奔衙门,先去递交流籍签到,之后听从安排。衙门大门前两座镇门石狮污渍斑斑,狮身布满大大小小划痕及坑洼。守门的衙差懒洋洋的,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睁不开,领着苏家人去办手续。苏家人分到的任务是前往边城外西郊三十里的徒北山,负责开荒。拿到这个结果,苏家人眼底一松。等走出了衙门,没了衙差在旁,苏大苏二皆忍不住漾开笑意,“爹,娘,这个结果算是好的了,咱泥腿子出身,打小就在地头打滚,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开荒种地可难不倒咱!”“可不是?听说被流放的人好多被分配去当奴役做苦力,开山挖矿,这么一对比,开荒算是好的了,起码不用挨打受气。”苏二乐呵呵的。苏老汉抬手在两人脑门一人一下,不觉乐观,“但凡流放,能有个好?说是开荒,不过放咱自生自灭罢了。再说徒北山是个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咱当更谨慎才是。”老汉没忘了紫衣临走前的提醒。那个恶人乡风云城始终是悬在他心口的一块大石头。苏老妇叹道,“事已至此,只能见一步走一步,往好处想,起码咱一家子还齐齐整整在一块。走吧,莫要耽搁了,三十里地,到了地方天也该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