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钟棠的再看不清什么竹林,什么玉灯,眼前只剩下莹白色的灯光与杂乱的纹影,他徒劳地一次次抛出玉珠金铃,可就连金铃作响的声音,都已变得模糊不可闻。
就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刹,钟攥住了怀中粗糙的碎布片,断续地将灵力,注入其中……
钟棠觉得自己似乎又忘了些事情,亦或者那些事从未发生过,只是他小憩时,做了一场长梦。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中的不再是莹白色的天空,而是漫漫无际的、仿佛伸手可摘的星辰。
钟棠痴痴地仰着头,他仿佛躺在湖面上,可有什么东西却从湖中生长而出,将他温柔地托起。
那是棵树,是棵转眼间便抽出新枝,而后绽开万千朱色重瓣海棠的树。
等到钟棠尽然沉浸在海棠花枝中时,那树下的湖面却被黄沙吞噬了,黄沙如流水般向周遭蔓延着,直到所及一切都化作了安寂的、无垠的荒漠。
这时,钟棠的身体忽的动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动,可他就是那样,撑着枝干,从海棠花中慢慢起身,而后望向树下。
那里有一个人,正安静地站在荒漠中,安静地仰着头,也望向树上的他。
钟棠笑了起来,没有刻意的诱惑勾唇,只是那样单纯干净地笑了。
紧接着他从树上轻快的一跃而下,朱红色的衣裳勾落了半枝棠花,纷扬散去,伴着他一起落到了李避之的怀中。
“师兄,你来了。”钟棠听到自己,如是地说道。
李避之凝视着他,伸手为他拂去发间衣上的花瓣,而后张张嘴似乎说了什么,可惜钟棠却听不见。
他只是抱住了李避之的脖颈,在李避之的怀中,安然嗅着对方的气息,而后忽得生出无以言语的难过。
有什么要发生了,钟棠想着,他忽而慌乱地看向李避之的双眼。
两人无声地对视,仿佛染上的诀别的意味。
而后一把木剑,便自钟棠的心口穿出,在他朱色的衣裳上,留下了大片的血红。
这是……假的!
那剖心沥血的疼痛,终于让钟棠恢复了几分清醒,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在幻境中,一切都是假的。
可一个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却是杜公子在不断地重复着:“钟棠,这一切真的仅仅是幻境吗?”
“是真是假,你分不出吗?”
“是他杀了你,除妖证道……”
钟棠猛地睁大眼睛,胸口处鲜血仍在不断涌出,濒死的绝望渐渐将他淹没。
可就在此刻,他却看到了一抹寒光,划破了满是星辰的天幕飞坠直下,杜公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来了。”这一次,钟棠听到了“李避之”的声音,淡漠却又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