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冉微微抬了抬下颚,依然是一副恬静的样子。
“那个,”汪云崇很快从冥思里恢复,勾起一边嘴角,道:“南公子这一曲真是动人心魄,本大人心服口服。”说着站了起来,展了展衣袍下摆,道:“不知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南叠枫懒得跟他多废闲话,侧过头摆弄起洞箫上的流苏,道:“大人既然觉得这曲子好听,那么……”
真是……美人……啊……
汪云崇不可自制地挑挑眉,看向别处,道:“咳,本大人说到做到。”于是向芩娘与水扬心道:“改日水姑娘若有雅兴,我们再来叨扰。”
水扬心赶紧拉着还沉浸在箫曲中的芩娘起身一衽,道:“汪大人可一定要记得赏脸,让小店也多沾些贵气。”
汪云崇点点头,陆之冉不知何时已跟到汪云崇身边,低声道:“崇哥,马已经备好了,可以上路了么?”
汪云崇“嗯”了一声,抬眼越过芩娘与水扬心,如此精致的脸,那么轻灵的眼睛,却赶了这么个不恰巧的时候碰上,还来不及多看两眼,汪云崇心里遗憾地一叹,算了,机缘太浅,勉强不得。想着还有重任在身耽搁不得,于是向着南叠枫明朗一笑,携着陆之冉出了店门。
转了几个巷角,进了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院中早已备好一棕一白两匹骏马,正闲闲地吃草,陆之冉牵了过来,正要递给汪云崇缰绳,忽然奇怪道:“崇哥?有什么不对么?”
汪云崇呵呵笑了:“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这是怎么了?”
陆之冉天生一副恬然神情,波澜不惊,换了别人,根本无法从这张秀气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汪云崇却能一眼分别出陆之冉的不对头,了解程度之深,可想而知。
自知自己心里所想瞒不过汪云崇,陆之冉坦白道:“崇哥,那姓南的公子看似不简单,近来京城多事,这样的人是不是都该查一查来头?”
“哼?”汪云崇挑眉,撇了撇嘴。
陆之冉慌忙低头,道:“之冉多嘴了。”汪云崇此次遣开十二卫的围防,自己独守九华宫,都是因为这件案子涉及十六年前禄王的灭门惨案,出于可能涉及朝中其他官员的考虑,这里面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薛骏和陆之冉这一级,虽然在十二卫中官职已经算高,却也不能直接参与到计划中,只能在当晚追捕水扬心时卖卖力气。
因此,飞贼大闹馔瑶馆的案子,由于其中的种种缘故变得不再单纯,全权由汪云崇一人负责,就是韩承希和董之弦都不能过问太多,陆之冉的这么一问,颇显的有些唐突。
汪云崇似乎没打算接他的话,自己拉过缰绳,飞身一蹬跨上了马。陆之冉自知多了事,抿着唇不敢抬头。
“哈哈哈……”棕红骏马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大笑,陆之冉正在心里自责,猛地下巴被人轻轻一勾,强迫着抬起头,对上汪云崇笑意未尽的眸子。
“之冉,”汪云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边左右歪了歪头端详几眼,道:“你这个样子可比平时可人多了。”
陆之冉刚想说话,汪云崇的手已从他的下巴移到眉间,一边用拇指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一边道:“你想的很对,不过这个是希和弦的分内之事,你操心他们两个的事情干吗?跟了我出来,就好好想想眼前的事情,不要再为别他分心了。”说着重新执起缰绳,道:“上马。”
陆之冉应了一声,飞跨上另一匹白马,赶上汪云崇,一边道:“崇哥,荆州来的线报,说呼延家五日前动身往百川山庄去了。”
“哦?”汪云崇拧了一下眉心,“呼延家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参加论武大典了,呼延老头子确实爱好个古玩音律的,不过现在呼延家已经是呼延啸说的算了。”
“线报说呼延啸走的是水路,要不要派人沿路盯着他们?”
“不要,”汪云崇摆手,“跟踪没有意义,呼延家高手很多,跟不好反而弄巧成拙,到时候矛头会直指朝廷。线报说他们是五日前出发的?”
“对,算起来应该会比我们早到一些。”
“嗯,不忙,也许大典上还会出现一些想不到的人物,我们正好沿路打听一下,到时候有个应付的准备。”
“是。”
“呼延啸……”汪云崇微微捏紧缰绳,“要在这次大典上胜出,恐怕要费一番功夫。”沉默一会儿,忽然舒了舒手臂挺直宽阔脊背,笑道:“好在走之前听到了一首极好的曲子,神清目明了许多。”
“崇哥,刚才在悠莲馆……”陆之冉说道一半,顿了顿,犹豫了一下。
“嗯?”汪云崇接道:“你是想问我这么争强好胜的人,刚才怎么这么轻易就离开悠莲馆了?”
陆之冉点头。
“呵,这不是皇上的交代要紧么。再说,我本来就是来听美人奏曲的,既然有美人献了曲,已经算不虚此行了。”说着一鞭抽在马臀上,棕红骏马吃得痛,撒开四蹄迎着料峭寒风冲了出去。
陆之冉垂眼轻勾嘴角,仰起脸露出清逸淡傲的神色,扬鞭疾速跟了上去。
灰色的寂静大道上,只剩下马蹄疾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