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椅子上一坐,按开台灯,点了烟,便开始拿起桌子上的笔录准备仔仔细细地看一遍。但这时他不经意间瞥到了墙上的石英钟,就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赵柏深呼吸了两口,心里默默祈祷电话另一边的人不会怪罪他。
心砰砰跳。在电话长音响过三声后,赵柏终于等来了一声轻飘飘的“喂?”
沙哑的嗓音中伴有浓重的鼻音,尾音微微勾起,引得赵柏又心疼又心痒。
“杨杨,”赵柏将声线放得柔和亲热,“睡醒了?”
“嗯,”简杨的声音听起来倦倦的,带着深眠后的慵懒,“你出门了?”
“局里突然有事,中午没法回去了。”上唇磨着下唇,愧疚感涌上心头,“我给你订一份御福记,你感觉身体好点就起来吃,好吗?”
“好。”简杨回答,后又顿了两秒,才补上一句话,“注意安全。”
都说找另一半要找温柔勤劳善解人意的,赵柏嘴角勾着笑,想,虽然简杨既不温柔也不勤劳,但是善解人意是没人能比的。
——改天一定要抽出一整天时间,专心致志地和他一起度过。
挂了电话,赵柏便开始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翻开了笔录。
笔录上所记内容与孙琳毓所讲的并无出入,只是多了一些郑天瑜失踪前游玩的细节,与失踪后夫妇两人参与协助警方搜索的过程。
那位母亲应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做笔录时话说得断断续续,逻辑混乱。
所以说,赵柏想,光是坐在办公桌前读笔录,是整理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的。
他干脆将笔录翻回第一页,从“现住址”这一栏上把孙琳毓和郑海的地址抄了下来,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兴湖分局已经同意移交,”刚一出门,就撞上了正往赵柏办公室走的宋佳,“那边人签完字传过来之后,这案子就彻底堆在咱们脑袋上了。”
宋佳抬眼,把手里的搜查记录往赵柏眼前一递:“满意了吧,大侦探?”
“辛苦了。”赵柏微笑,接过资料,后又招招手,补充道,“对了,今天下午叫上小刘一块,跟我去趟孙琳毓她家。”
宋佳翻了个白眼,话音有气无力:“行吧,摊上你这么个领导算我倒霉。”
下午两点整,赵柏准时坐上了警车副驾驶,兜里揣着被他折了两折的搜查记录,旁边坐着正仔细研究地图的司机小刘,后座则是中午睡多了就急着在车上补妆的宋佳。
“兴湖区茜南西路,”赵柏提醒道,“下国道以后往碧兰园走,差不多五分钟就到了。”
“那就没问题了。”小刘放下地图,拉下了手刹踩下了离合。
从市中心到兴湖大约半小时路程,虽说不长,但也足够赵柏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把类似的案件都梳理一遍。
儿童走失案在人口繁杂的C市屡见不鲜,光是每年元旦和春节加起来,都能有个上百起。超过一半的走失儿童都能被平安找回,约有四分之一最终被判定为失踪,而剩下的四分之一则会由于各种原因死亡。大多数案件可以通过当地工作人员的协助寻找来解决,少数无法解决的,无非有以下几种可能:
一,走失儿童自己不愿回家;二,儿童被有心人拐走并贩卖;三,绑架。
第一种可能多发于青春期的未成年人之中,而郑天瑜只是一个五岁半的小女孩,理论上并不会具有刻意违拗父母的逆反心理。因此,第二、三种可能应则为此案考虑的重点,再结合这三天内发生的具体事件,警方应当能够为今后的调查工作确立方向。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郑天瑜走失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赵柏分析,而这也是此行所要向孙琳毓询问并确认的。
碧兰园同诸多富人区一样,有着严格的安保制度。
赵柏开门下车,亮了亮证件,保安才从岗台上走下来,给他们刷了卡升了杆。
园内树影横斜,墨骨凌霜,静水石廊相辅相成。C市的别墅区各有千秋,唯有宁静平和被奉为永恒的主题。赵柏边按纸条上抄下来的地址指挥小刘开车边观察着沿途的园林景观。几分钟后,车就开到了孙琳毓家门口。
赵柏整了整领结,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表情,随即便敲响了厚重的木门。
几分钟后,门“咔哒”一声开了。
“赵警官?”门后显现出一抹瘦弱的身影。孙琳毓依旧穿着上午那身衣服,外套已由于主人的疏忽而变得褶皱不堪,衬衣上也沾满了泪痕水渍。
但脸上的浓妆却已经补好了。
“请进。”孙琳毓嘴角用力向上抬了抬,似是想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而僵硬的脸颊却只让她的表情显得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