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天,沉寂了将近一月之久的老母鸡窝突然有了新的动静,接着就听到方辰和赵立年的惊呼声:“方怡姐!小鸡出来了!”方怡连忙丢了手里的鞋垫子,跑到鸡窝那儿一看,一窝毛茸茸的嫩黄的小鸡仔挤在一起,眨巴着豆儿似的小眼睛,别提有多可爱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小小的,脆嫩脆嫩的,方怡恨不得过去摸一把,可看着老母鸡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模样,又自觉地放弃了。“快去给弄点儿蚯蚓来喂它!”另一边儿的兔子窝里,肚子圆鼓鼓的母兔子似乎受了这边老母鸡的影响,第二天居然也产下了一窝子小兔儿。一时间,家里头热闹闹的,前阵子的不愉快全部都消失在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中,在孩子们眼里,这些小鸡小兔子就跟新玩具似的,这玩具长大了还能当肉吃,可好了!就连赵苗苗都知道时不时地捻上一根草喂小兔子,可惜没有一次成功过。这期间,方怡亲手给赵立夏做的第一双布鞋也面世了,赵立秋瞅着自家大哥含笑的眼眸,默默地将提了许久的心按回到肚子里,这下子,他可以尽情地穿着新鞋子跑了!当晚,穿上了新鞋子的赵立夏决定第二天就带方怡去趟城里,方怡有些意外,赵立秋在一旁挤眉弄眼,大哥真是的,有新鞋子就想出去显摆!第二天,照例只有赵立夏和方怡一起出发,这回两人没赶牛车,只一人背了个大竹篓就出发了,赵立夏把那张麂子皮也捎上了,方怡揣着抄好的书,心里头琢磨着等会儿可要好好解释一番,不然两本书抄上一个多月,黄花菜都凉了!等走到城里的时候快到正午了,两人直奔白叔店铺所在的那条街,赵立夏先去找白叔,方怡先去找那掌柜的,回头再碰面。那书店的店小二看到方怡的时候,露出吃惊的表情,转头冲屋里喊:“公子,那位抄书没给押金的小姐来了!”方怡满头黑线,什么叫抄书没给押金的,她有担保人的好伐!是掌柜的主动提出不用给押金的好伐!等到那位瘦长的身影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方怡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掌柜的,实在不好意思,这书是一早就抄写好了的,只是前阵子家里忙着春播,一直没功夫过来给您,是我不好,之前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层。拖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呀。”掌柜的暗道这小丫头倒是有趣,面上微微一笑:“不碍事,这两本我这里还有库存的,不急着要。安明,给姑娘数六十文钱。”那店小二忍不住凑到掌柜的跟前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公子,这书还没查过呢。”还不等掌柜的说什么,方怡立刻把书双手捧上:“应该的!掌柜的,您先过目一下。”掌柜的暗自瞪了眼店小二,接过方怡的书,细细地看了起来,翻了几页,心里不免赞叹,看样子倒是用了心思的,每一页都很工整,也没有错字,不错,不错。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掌柜的满意的让店小二给方怡数了六十个铜板,又问方怡这回要舀几本。方怡想了想:“如今家里比较空闲,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回就带四本回去吧,这次保管半个月就给您送来!要不我放些押金在这里?”掌柜的笑了:“不必,姑娘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安明,给姑娘再选四本过来,两本诗集,两本小说。”就两本书抄了快两个月,这人品哪里信得过么!店小二偷偷嘟了嘟嘴,对自家公子大方的做派十分的无奈,却还是认命地去挑书了。舀到书和笔墨纸张,方怡笑弯了眼,不住地跟掌柜的道谢。掌柜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想到上回方怡要了本三字经回去,便道:“我这里有一些写坏了的纸,舀去给启蒙孩儿练练笔倒是不错,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些回去。”方怡受宠若惊,连连道:“不嫌弃不嫌弃!实不相瞒,家弟平日里都是在一盘细沙上练习写字,写完抹平就是,实在是家中贫寒,买不起多余的纸张。”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方怡两眼,心里头对她的不满也散了一些,渀佛看到一户贫寒人家里,年幼的弟弟默默在地上练字,年长的姐姐辛苦抄写书本来养家,当真是不容易。掌柜的也有些动容,除去那些写坏了的纸,他又给了方怡两支毛笔,虽不是什么上等货,却也要费些银两才能买到。方怡自然又是一番感激。……另一边,赵立夏跟着白叔走到里屋,冲着白叔深深鞠了一躬:“白叔,立夏有件事想要请教,只是这想法有些忤逆,还望白叔莫要觉得立夏轻狂。”白叔深深看了眼赵立夏:“既然知道想法忤逆,那又何必非要去想?”赵立夏道:“只是这日子,实在是过的艰辛。眼看我爹娘劳苦一生留下的家产就快要保不住了,所以我才会有这般忤逆的想法。”白叔神色一动,倾身扶起赵立夏:“发生了什么事?仔细说给我听听。”赵立夏点点头,默默将父母去世后的事情详细说了,只是把方怡说的那些话都给略了过去,最后只说到清明祭祖时的事。白叔听后,沉默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想不到赵老爷子至今还执迷不悟。立夏,真是委屈你了。”赵立夏道:“我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了,我今日来,就是想问白叔,我父亲当年是不是被我爷爷半卖半送给了那刘爷爷?”那刘爷爷就是那老猎户。白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早就人精似的,听这话风就能猜到赵立夏的意思,当下目光一凛,神色严肃起来:“立夏,你莫不是想要从赵家脱离开来?”赵立夏点点头,一字一句道:“赵老爷子处处以孝道压我,我什么都说不得,只要开了口,那就是大不孝。若不脱离赵家,我无法保住父母辛苦攒下的家业。”白叔板起脸:“这种事岂能随便说的!就是你父亲,当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不曾想过脱离赵家,你小小年纪,怎能有如此想法。”赵立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叔,我知道我这想法太过忤逆,但我实在是无奈,若只是我一人还好说,哪里都能挣口饭吃,只是我下面还有四个弟妹,我不能让他们无所依。”白叔哪里会想象不出这群半大孩子们的苦楚,只不过,这事儿做不得,至少眼下做不得!他沉吟片刻,劝道:“赵老哥才刚走不久,你如今孝期未过,凡事要多加忍让,不能太过张扬,须知人言可畏,就算你不在意,也要蘀你弟妹想想。”赵立夏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可是他们眼看着就要抢我家的房子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你不是已经说了么?只借三天,三天过后就让他们搬走!你今儿回去之后,就请里正做个见证,方怡不是识字儿么?让她写个字据,双方按个手印儿。赵老爷子你忤逆不得,你堂哥还是可以赶的。”白叔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眨眼间就给出了主意:“至于那种子的事儿,他们若是再打那的主意,回头我带人去一趟你们家,保管蘀你摆平了这事儿。”听白叔这么一说,赵立夏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其实他并没有太大的心思,他不恨老赵家的那些人,他只想要保住家里的田地房产,护住自家弟妹好好的长大,眼下问题可以解决,他点点头:“谢谢白叔。”白叔放软了声音:“听白叔一句,之前的话就当没说过,你以后也莫要再提,跟谁都不许提,知道了么?”“知道了。”白叔拍拍他的肩:“以后若是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来跟白叔说,白叔给你出主意,那样的人家我见的过了,保管他们讨不到你家一分一毫的便宜!”……这趟进城,两人又是满载而归,赵立夏带来的麂子皮本是送给白叔做谢礼的,白叔倒是没推辞,只是等他两人要走的时候,给了他们两袋子红薯面和两斤肉,说是给家里几个小的补身体的,两人推辞不得,只得带上了。方怡挣得那六十文钱还没在怀里揣热乎就花出去了,换了几斤盐巴带回去,赵立夏有心想要阻止却也无力。早上出来时,他一心想着怎么跟白叔说,结果忘了带鸡蛋不说,连钱也忘了带了,只能看着方怡给钱。不过,看着方怡没有半点私心的做派,赵立夏的心里头还是觉得很热乎的。两人的好心情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破坏了个彻底,赵立秋黑着脸坐在院子里,几个小的围在他身边,各个儿撇着嘴,要哭不哭的,一看就是受了欺负的,方怡连忙问道:“怎么了?”赵立秋呸了一声:“刚二婶儿三婶儿过来了,说是让我们好好拾掇拾掇,她们明天带亲家过来看房子。”赵立夏放下东西就要往外走:“我去找里正。”方怡叫住了他:“不用!我有办法,他不仁我不义,我要让他们这门亲事结不成!”赵立秋经过上次去老赵家道歉的事件过后,对方怡那是百分百的崇拜,此刻听到她的话,心里头居然有点儿跃跃欲试起来。作者有话要说:人心都是偏的只是有的人偏的少,有的人偏的多···30吓不死你老赵家的人今儿都起了个大早,各个儿红光满面的,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甚至还把过年过节才会穿的带碎花儿的袄子给翻出来换上了,把自己给收拾得光鲜光鲜的,挽着手去村头那儿等亲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