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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十几分钟,赵醒归把整件事从头到尾都讲完了。
他没有说受伤后在医院的经历,只停留在他术后恢复意识的那一刻,他对卓蕴说“医生告诉我,我是不完全性的脊髓损伤,看片子神经没有全断,理论上下肢可以恢复一些感觉和肌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多了,我的腿还是没感觉。”
听完这一切,卓蕴用了最大最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哭。
但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不停地眨巴着,就怕眼泪掉下来。
她难以想象赵醒归的心路历程,问“那个人,真的是你朋友?”
赵醒归说“曾经是。”
“我想宰了他。”卓蕴牙都咬紧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妈?告他呀!让他赔钱!这人当时满十六了吗?可以坐牢的!”
赵醒归摇摇头“有监控,没人能证明他是故意撞我的,而且,他家条件不好,我家又不缺钱。”
“那你就这么算了?”卓蕴又伤心又生气,“他和你道歉了吗?”
赵醒归想了想,摇头“没有,不过我今天见到他了,我觉得他想和我道歉。”
卓蕴捏着拳“别理他!道歉有屁用!”
赵醒归一愣,大概头一次听卓老师说脏话,觉得很稀奇“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生气。”
卓蕴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操蛋了,怎么想都难以释怀,一个没忍住,憋了好久的眼泪就溢出了眼眶,因为她低着头,那滴眼泪就“吧嗒”一下滴落在她的大腿上。
赵醒归恰巧看见了,脑袋一懵“你……你别哭。”
他转着轮椅上前了一些,两人的膝盖已经碰到一起,他没法再往前了,只能探着上身,偏头去看卓蕴一直垂着的脸颊。
卓蕴吸了吸鼻子,又是两滴眼泪一前一后掉下来,这下子赵醒归慌了,大着胆子伸手去碰她的脸,手指触到一片濡湿“卓老师你别哭,我没事的。”
卓蕴“呜呜呜呜呜……”
赵醒归“……”
他的手背蹭到了卓蕴垂挂下来的长发,顺手一摸,好柔顺啊……想起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卓老师不扎马尾辫,没平时那么活泼,显得更温柔了。
卓蕴不知道赵醒归脑子里在想什么,摸摸口袋,没带纸巾,泪汪汪地抬起头来“你有纸吗?”
“有。”赵醒归回身从轮椅后摘下背包,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卓蕴,卓蕴抽了一张擦眼睛,仔细一想,还是好难过,嘴巴一咧,呜呜哇哇哭得更加伤心。
赵醒归“!”
“你这样子,没法做心理医生呢。”他说,“我的心理医生听我说完后面不改色,啥事都没有。”
卓蕴边哭边说“我本来就泪点低!”
“对不起。”赵醒归很无措,“我没想弄哭你。”
卓蕴仰起脸,不停地做深呼吸,重新看向赵醒归时,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脸颊上满是泪痕“赵小归,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赵醒归弯着腰,两个手肘撑在大腿上,抬起脑袋仰视卓蕴“卓老师,你别难过,其实,我现在不怎么去想以前的事了。我认识很多和我一样的伤友,有和我差不多大的,有二、三十岁的,也有叔叔阿姨级的,有些人已经截瘫十几年了,二十多年的也有,就……我可以想象我以后的生活,瘫痪……的确很影响生活质量,但至少,好好对待自己,也不影响寿命,我看有些伤友大哥还开着车到处去旅游,过得挺潇洒。”
卓蕴发现,本来应该是赵醒归心情不好,想要倾诉,由她去开导他,而现在竟变成了赵醒归来安慰她,整个儿都反了。
她好难为情,抬手在他近在咫尺的脑袋上狠狠薅了两把,把他的头发都弄乱了,赵醒归也不生气,随她摸,脸上还挂起了笑。
卓蕴说“你以后,别和那个人见面了,就断了吧。”
赵醒归点点头“我也不想见他,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卓蕴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一些“你要是再碰到不开心的事,可以找我聊。”
赵醒归问“然后看你哭吗?”
“讨不讨厌!”卓蕴把擦过眼泪的纸巾团丢到他身上,赵醒归“啊”了一声“你擦过鼻涕的!”
卓蕴懊恼地叫“我没有!”
赵醒归转着轮椅去垃圾箱旁丢掉纸巾,又回到卓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