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风靡帝都的“申屠公子”,向来只有一位,那就是申屠铖,申屠锐……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个隐约存在的申屠家二公子而已。此刻回想起来,其实宫廷宴飨或是贵族礼聚,这位二公子都是去了的,只是他哥哥风采太盛,把他淹没不见。要不是斓丹关注所有与申屠铖相关的人,她也认不出他,是不是曾和他说过话都记不起来。可……竟然是他救了她?如今见面,申屠锐却这般丽色夺人……是因为他哥哥不在么?斓丹觉得自己就要忍不住去想申屠铖了,必须岔开心思,她飞快地开口问道:“为什么是你?”申屠锐哈哈一笑,束发玉冠上的珍珠颤颤而动,他不无讽意地反问:“你一路进府,还想不到我为什么救你么?”斓丹不答,她现在就连自己的想法都时常控制不住,还能揣度谁的心思?“难不成你也想利用我夺朝篡位?”她冷笑,懒得牵动嘴角,只是鼻子里一声不屑的哼斥。申屠锐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斓丹因为沉闷忍不住看向他,因为专注,他的眉头微微压低,眼窝稍陷,眉尾帅气上扬,像要扫到鬓角似的,黑眸异常深邃。这是个气势冷峻,野心勃勃的神情,但他说话的语气仍旧懒懒的:“不可以么?”斓丹噎了一下,嗓子发干,差点没喘上这口气,她刚才那句话只是单纯的讽刺,难道歪打正着,说中了申屠锐的心思?申屠锐笑了笑,居然很坦荡,“申屠铖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臣属,他都能篡夺天下,我怎么不行?我还是王弟呢。”斓丹古怪地看着他,真的,他做的事,她彻头彻尾地搞不明白,这样的话,就这么聊闲篇一样说出口了?和她这个前朝余孽,毫无交情的人?申屠锐也看着她,挑起嘴角,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还差得太远,心思一眼就能被人看穿。她觉得他痴心妄想?他有些不屑:“痴心妄想和苦心孤诣之间只差两个字,筹谋。你说,”他用眼角不怀好意地瞟了瞟斓丹,“几个月前的大旻皇帝,想过无权无势只有风流名声的申屠铖能夺了他的江山?宫里最不起眼的丹阳公主,能要了他的命?”斓丹脸色惨白,缓了一会儿,她才嘲讽而苦涩地一笑,“的确没想到。”“所以,你不用质疑我的想法和能力,你只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帮助我。”他冷淡下来,笑容不知不觉地消失了,那张原本美貌的脸竟出现了威严的神情。“我?我能帮你什么?”斓丹皱眉,真的疑惑了。“去申屠铖的身边,在我认为合适的时机,杀了他。”申屠锐仍旧说得云淡风轻。斓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很费力才理解了这句话,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住,跌在地上继续笑。太讽刺太可笑了。申屠铖要她毒杀父皇,然后篡夺了帝位,把她斩首示众。申屠锐费尽苦心救回她,要她毒杀申屠铖,也想得到那张龙椅。老天爷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愚弄的到底是谁?“我能得到什么呢?”她问,对自己极尽讽刺。申屠铖可是许给她一生挚爱,白首偕老什么的呢,而且她还信了。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信了。他还说已经和太子私下结成同盟,一旦事成,太子登基,他就成了心腹重臣,能给她光华灿烂的尊崇人生。她吃了这样大的亏,谁说什么她还能信?这个问题,只是挖苦自己而已。“不知道。”申屠锐连谎话都懒得说,“我只是问你去不去,可能你都活不到领我好处的那天呢。”这话太实在了,斓丹听了,发自真心地笑了笑,她坐在地上抬头看他,花容月貌这一夜斓丹睡得很香,安心舒适到令她自己都很泄气。当一个罪人也需要决绝的心性,不管她怎么痛恨自己,痛恨过去,一旦得到精心的照料,仍无法拒绝安适的待遇。她毕竟是个软弱庸诺的人,对自己都狠不起来,她这样怎么对得起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她对自己失望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一下房间里温柔的光线,没有动,不免又想到过去的十八年。她若不是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平顺地度过皇城里分毫毕现的岁月?她也曾有过很多委屈,很多不平,可是没办法,她只有带着满腔怨苦睡下,告诉自己地可以娶她,幸福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