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厂”其实不造船,是早年间一座规模宏大的星舰制造基地。不知道多少年前被废弃之后,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船厂沉寂地底,像从前那个被淘汰的旧时代一座等待腐朽的棺。
既不是规划地界,也避开了繁华区,渐渐地,这里开始成为底层游民的聚集地,地底下自成一座藏污纳垢,恶臭熏天的围城。
这些人就像是不计其数蠕虫一样,附着在这根被腐蚀中空的巨大树干上。
因为身形臃肿而显得步伐有些迟缓,他敦实的脚步穿过地上一片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穿过一地大型机械被搬运走后留下的残骸,又穿过一条晦暗潮湿的楼梯,最后一路走到了最里面,光线进不来的地方。
这个遍地都是血蛭的底层社会,连睡觉的空间都是取决于谁的拳头硬。船厂深处因为鲜少人造访,比前面稍微能看了一些。
房间没有门。那人从远远过来的时就毫不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此时走近了更是大大咧咧。还没进门,一嗓子先喊上了:“活来了!哑巴!这次是医院的活!”
听到他的话,那个坐在阴影里,雕塑一般的人果然有了动静。
见那顶灰不溜秋的鸭舌帽有反应地动了一动,胖子这才接着把话说下去:“……不过不是中央星系那个医院,另外一个。”
那人马上又不感兴趣地把头埋下去了。嫌弃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点面子都不给。
胖子见他又是这样,啧了一声。干活的比主顾的还难伺候。
他开口道:“我说哑巴大爷哎,你差不多得了吧,现在谁还敢放你去那个医院里头做事啊!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你说说你干点啥不好,最高层的病房是你能闯的吗?!上次没被抓到是算你小子跑得快,你怎么就还非那里不可啦??咱找找别的成吗?”
这个顽固不化的人全程纹丝不动地在墙边当石头。胖子一向拿他没辙,他把手里的饮用水放下,摇着头走出房间。
虽然叫他哑巴,其实这个人并不是哑巴。
胖子见过他开口。只不过那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微乎其微,平时也跟个哑巴差不多了。
胖子有时候还喊他小刺头。
这人剃了个平头,成天戴着顶鸭舌帽示人。没有来历,性情古怪,浑身是刺。话比谁都少,打起架却比胖子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狠。讲道理,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狠的,像会咬人的疯狗。
是个狠人。不,比狠人还要狠一点,是个狼人。
胖子走了,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里的地下管道常年漏着某种不知名的液体,周而复始的滴答声,伴随着虫鼠闹出的诡异动静,这就是这里能听到的所有的声音。
“……小白,小白。”
在他模模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自己。
“……小白。”
没有动静,墙角的人隔了一会才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