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告诉了小姐,又能怎样?结界已经布下,别说还有一个小姐,哪怕是梦舟一个人都不一定逃得出去。她们二人插翅难逃!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关注到伊栋梁!为什么她早不想到那些该死的花!为什么她救不了她的小姐!?
梦舟一颗心一会儿像浸泡在岩浆里,一会儿又掉进冰天雪地。她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抖得厉害。她忽然一把握成拳,竭力遏制住了颤抖。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虞长乐口不能言,只有双眼与双耳默默地看着、听着这三年前的一幕。他恨不能回到过去,亲手改变这一切!
可是,不行。
再回到花园的小凉亭的时候,梦舟已经恢复了笑意,神色如常。只有虞长乐知道她的手心全是汗,腿肚子绷得厉害。而她心中,已经酝酿有一个计划。
“对不住啦,小姐,我记错了。花篮不在那儿。”梦舟脚一软,干脆就势坐到了伊兰舟脚边,拉着伊兰舟的手撒娇,“小姐——”
伊兰舟摸摸她的头,笑:“好了好了,多大的人啦,不要卖痴了,像什么样子。我也不会怪你。”
“小姐,他们说我土!”梦舟忽地带上了哭音,抱着伊兰舟的腿把脸埋在她膝上,“他们说我是贱籍,是被人贩子拐来的贱民,进了伊府是鸡想变凤凰!!”
伊兰舟愣住了:“谁?你离开时去哪了?告诉我是谁。”
“就是他们嘛!就是那群下贱坯子、小浪蹄子!!”梦舟越哭越像真的,不肯抬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小姐,我这辈子就只能穿丫鬟衣裳了,是不是?呜——”
梦舟性格向来强势,从未在伊兰舟面前哭过,更别提这样闹小孩子脾气了。
“你不是丫鬟,你是我的妹妹呀。”伊兰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握住她的手,细声细语地安慰,“任他们如何说,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从你进伊府的那一刻起,你我就是姐妹了。”
梦舟闻言鼻子一酸,心中大恸,真的掉下泪来。可她不能说为什么,只能抽抽搭搭地道:“真的吗?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和小姐换一天身份?我穿小姐的衣服,小姐穿我的衣服。”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伊兰舟,心中紧张无比,生怕小姐看出不对来。
幸好,伊兰舟点了点她的额头,哭笑不得:“原来你是想着这个。早说不就行了?”
“那快走快走,现在就换!”梦舟装作破涕为笑了,拉着伊兰舟回房间。
她二人身形相似,换上之后几乎不辨你我。再加上对彼此神态熟悉,若是在屋子里待一天,不露出脸,其他丫鬟定然也分辨不出来。梦舟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道:“小姐的衣服真好看!”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鲜妍得像花。梦舟道:“还得更像些。”她往脸上扑了些粉,生生白了一层,又把自己那对上挑的眉毛尾巴藏了起来。
伊兰舟的脸就在她脑海里,闭上眼都不会忘,她垂眸的那一瞬间,虞长乐几乎就以为她是伊兰舟了。
“你这是取笑我呢。”伊兰舟看小孩子似的看着她,任由她胡闹。梦舟把她拉到化妆镜前坐下,嘻嘻笑道:“小姐,我给你化成我。”
看着那盒胭脂,伊兰舟无奈道:“我还从未用过这样的颜色。”
这是梦舟这辈子描画最认真的一次。
罗黛将伊兰舟的眉毛勾得飞扬起来,眼尾如顾盼神飞的小钩子。胭脂画出健康的红晕,唇色红润,嫣然含笑。
一个冰雪雕成的美人,转眼间就成了会在花丛中扑蝶笑闹的少女。虞长乐心中酸涩得难受。
梦舟后退一步,心中叹道:小姐啊。
她微微闭了闭眼,把那滴不听话的眼泪眨掉。
梦舟随时把金钗攥在手中,藏在袖子里,一直到了晚上。
“说好的一天还没有过去呢。我当然要睡小姐的床,小姐睡我的床。”她故作蛮不讲理的模样,伊兰舟也看得新奇,放任她这难得的胡闹:“那就这样啦。晚安。”
梦舟躺在床上,道了句:“晚安!”
灯火熄灭了。梦舟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攥着手中的金钗,等着命运的降临。这就是她想到的办法:不是办法的办法,放手一搏、鱼死网破的办法!
虞长乐静静地等着伊栋梁的到来。
月亮一点一点地升到中天,夜色浓郁,明月皎洁,花木的倒影印在窗上。这本是多么好的一个夜晚。
哒。
哒。
哒。
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在寂寂的黑暗中回响。踩出这脚步的人好像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虞长乐甚至从中听出了愉悦之意。
临近门的时候,来人甚至哼起了小调,声音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