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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爱情5（第1页）

血，到处是血。二妮跟贺健闻声赶到，冲进病房看到三妮正同两个病人家属在争夺那把锋利的水果刀。三妮手腕子上已是鲜血模糊。又有几个护士跑进来。病人家属甲指着三妮对护士们喊道：“这人疯了，神经病！她看我给老婆削苹果，就过来抢我的刀，我不给她就咬我，还用刀扎我！”三妮看到二妮和贺健，大叫着：让我死！让我死！

这天秋高气爽，是个难得的好天。二妮陪妹妹坐在小花园的花坛台上。贺健削了一只苹果递给三妮。三妮绝望地斜靠在姐姐二妮的身上，默默地流泪。

贺健说：“傻妹子，想死还不容易！谁都不可能跟你一辈子不离身前身后，救得你两次，三次四次呢？横下一条心，死，是没有人挡得住的。可是干么非死不可呢？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你不开心，你受了挫折，你失望了，你想死。我也有不开心，我也有挫折，我也有失望，可我活着。其实有时候活着远比死要难得多。所以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要去死了！”三妮怔怔地看着姐夫。

贺健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死是一种懦弱的表现！至少是不负责任的。死了，你两眼一闭，撒开手，什么都可以不顾了，不会再不开心，不会再受挫折，也不会再有啥失望。可是那些活着的人，你想过没有？妈妈、姐姐、妹妹……”三妮表情麻木，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

贺健看了一眼三妮，仍旧自顾自地说：“这些道理你都是懂的。姐夫也不会开导人。我不是劝你不要死，只是想告诉你活着的难！活着难，可是我们还是要活下去的，为什么呢？可能就是因为一种责任吧。人都有对生的渴望。死，为什么要去死呢？姐夫相信你一定会有很多很充分的理由。但是活，你为什么要活，很多时间你、我却都是模糊不清、说不出理由的。你在感精上受到了挫折，就想死。大家伙儿救了你，你勉强活了这几天。今儿个来医院，说做掉孩子，也许孩子真的做掉了，你就可以继续活下去，重新生活。可是当你听说孩子没有机会做掉，你反过来又想死！如此反复，你就不觉得很自私吗？孩子，我想不是你心甘情愿要来做掉的吧？我虽然不清楚这件事的头尾，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至少是个有血性的。你要做掉孩子。你迫不得已。可是现在孩子没有机会做掉了，你就没有了勇气，无法面对这现实。傻妹子！这孩子在你腹内这样久了，他已经是一个生命了，你就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吗？其实他跟我们一样有生存的权力。而一个女人又是怎样渴望做回母亲啊！那是她人性中最至善至真的一部分。你隐约感觉到了这一部分，也想完整地拥有它，但又缺乏勇气。你太年轻！你所经受的这些挫折你已觉得无法承受了，想死，可你知不知道有人想做回母亲，做回完整的女人所付出的又是怎样的代价？也许你们都还不是很清楚你们的姐姐是怎么死的。”

姐夫的话触动着三妮。二妮也不自觉地坐直了了身体，听姐夫说下去……

贺健陷入到痛苦的回忆中，他说：“那会儿你们还很小，至少还没有成年。你姐姐同我结婚三年都还没有孩子，但似乎很少有人顾及。我在读技工专科，家里的大小事都由你姐姐一肩担着，她还有工作要做，苦虽苦了点，但两个人觉得很快乐，也很充实。忽然有一天你姐姐对我说我们应该有个孩子了。我笑她，说孩子是你说有就立马会有了的？你姐姐说结婚三年多了，我无时无刻不想有个孩子，只是一直没对你说。是啊，三年了，我又何尝不想有个孩子呢？有了个孩子，那家才是完整的啊！我从没对你姐姐流露过这种想法，是怕她难过。她这会儿自己说出来了，倒教我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会儿，你姐姐悄声对我说，她怀孕了！我一下子跳起来，老半天才笑出了声。孩子，能有个孩子，该有多好啊！那时候的感觉真的很幸福。”二妮姐妹都听入了神。贺健脸上扬溢着幸福，我简直有点儿嫉妒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了！你姐姐把她一切的一切完全寄望于这个孩子的身上了！你姐姐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脉膊、呼吸。孩子占具了她的全部身心！妊娠反应一天天强烈起来，有时候竟疼得她撑着床头，大颗大颗的汗不住地溅落。我担心她，要她去医院检查检查。你姐姐执拗得要命。我渐渐读懂了她的心思，她是想用自己这一腔的热血谱写她一生中最动人的故事！在这故事还没有丰满、还正在精雕细刻的时候，她不想拿给任何人看＿＿她要给世人一个惊喜！接近九个月了，那孩子却突然在母体里一天比一天地虚弱了下去！这使我们忐忑不安。那阵子，你姐姐像着了磨一样，不许人在她跟前走动，甚至呀吸。她要用心去感觉那孩子的存在。一天，她平静地对我说：去医院吧！我们就去了医院……孩子生下来就死掉了。你姐姐居然没哭，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的心已经随着那孩子一同死掉了！整整九个月啊，你姐姐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少，在当时的那种生活境况下，是你们这代人难以想象的。你们的姐姐毕竟比你们年长了近十岁。孩子死了，你姐姐一下子垮掉了。大夫说，由于她的身体状况，也许她以后都不会再怀孕了。就算怀上了孩子一样保不住，而生产对于她来说，将是致命的！你姐姐整整一星期水米未进。我眼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憔悴下去，心里着实的不忍，安慰的话说了几车，最终把我自己都说糊涂了，可是她一直充耳不闻，就像她身边从没有过我这个人一样。

“约模过了半个月吧，她略微有了点儿精神。那天，她对我说，让我死吧！死了我会觉得快乐。我哭了。她又说，不死，我们就离婚吧！你是个好人，可以再找个好女人，再有一个家，你还不老，让她给你生孩子。我说我不会再要孩子，因为我已经有过。她就哭了，哭得是那么伤心。她说，我想要个孩子！真的，我真的好想要个孩子。接下来的生活里，你姐姐四处去找民间杂方，自己去抓药，然后为自己熬了吃。我对她说你这是干什么嘛，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这辈子不再要孩子，你又何必这样苦自己？她说你不要，我要。我说你就没听大夫说如果你再怀上就可能连命也丢了。她不听。那一年，日复一日，你姐姐从未间断地服着药，找方子。看着她，我不知哭了多少回。有时候我发觉自己已经不再像是个男人了。就这样，一年多过去了，奇迹终于出现了！可是这一回真的就要了她的命！生下倩倩的第三天你姐姐失血不止，说是引起了急性败血症。她死了。临终前，她望着女儿那娇小，可爱的脸儿，吃力地对我说：我多想做回妈妈呀！哪怕就死，我也满足了，因为是我创造了她。只是……以后要苦你了。她去了，但脸上却留着笑……”三妮怔怔地听完贺健的讲述，愕然地问道：“姐姐在笑？”贺健说：“一个女人能够做回母亲，她是幸福的＿＿她为自已成为完整的女人而幸福。”二妮抹拭着酸涩的眼睛。三妮也无声地挥霍着泪。贺健又说：“孩子即然一定要生下来，你就没有那个权力剥夺他这一起码的要求。你活着，重要的是你好好的活着。这份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又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因为你不单单是个女人，还将是个母亲！”三妮不觉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