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还是很在意凌文斌说的话的,见凌文斌走了,也和另两个女伴分手,径直往自家的方向走去。但心里终究放心不下凌文斌。正自想着什么,忽然被人从后面用麻袋罩住了头。三妮跟她两位女伴极不客气地对小秋拳脚相加,打得她“妈呀妈呀……”地连哭带嚎像进了杀猪场。女伴小丽打得过瘾,禁不住边打边骂:你这小妖精抢人家爷们儿,打死你!小秋隐约听明白自己因何遭此飞来的祸事了,忙为自己辩解和哀求: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吧。三妮却还不肯放过她,拎过路边的一只垃圾桶,倾翻了,把垃圾尽数倒小秋的身上。
就在三妮等人转身还要想再打这贱女人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叫住她们。老三,你干啥?三妮回头一看,竟是身着便装的赵光。
赵光推着车和三妮结伴并肩往家走。这不由得又让两人想起小的时候。赵光还清楚地记得打小一起牵手上学、育红班中总爱哭鼻子的三妮。三妮也对赵光记忆犹新。走着走着,赵光忽然问她:“为啥打架?”三妮陌生地看着赵光,说你一点也不像小时候。小时候你比谁都爱打架,现在却活像块木头!小时候每次我挨欺负都是你帮我出头去打还人家。现在你是警察,我是个不良女青年。现在就剩你教训我的份了。赵光说我没教训你啊,现在有人欺负你我还会替你找回公道。三妮听了这话,不禁眼睛一亮:真的?赵光看着三妮那一脸惊愕的表情,笑了,别忘了我现在是警察,打击社会丑恶现象是我的职责。三妮一听这话不禁大失所望,悻悻地说,我就说不一样了嘛!赵光一怔:啥不一样?你不还是育红班里那个爱哭鼻子的小毛丫头!三妮说:那时每天上下学你都会牵着我的手,像个大哥哥,可现在你越来越像儒成叔,整个儿一个老头子。两人说起过去,都忍不住还被那段美好的时光感染着,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三妮很突兀地问赵光:“你为啥还不结婚?”
赵光呆住,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灼热日光下的繁华闹市更显得喧嚣而热闹。传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显得异常孤单,无助。城市很大。传海百无聊赖;在这一排排摩天大厦的辉映之下,反衬着传海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孤立无助……
时近中午,传海也累了,也饿了,便躺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朦胧想睡的样子。忽然,他看见三妮在对街跑过,样子十分狼狈。传海忙站起身喊着老三,但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各种声音很快就吞没并且消化了他的叫声。传海正想追过去时,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搂住了脖子。传海扭脸一看,原来是厂里的几个哥们儿。
大徐看着传海:怎么这么悠闲?传海正烦心,只有摇了摇头,却回答不出他们的问题。工友老郑上来也勾住传海的肩膀,说看你烦成啥样了?真没用,不就是一级工资!我们几个都一样。工友黑蛋说,烦也不是办法。走,哥儿几个去喝点儿,聊聊天。传海下意识地摸着口袋:我还是不去了。大徐用力拉着他,说走吧!咱们之间还计较?传海只得跟着三人走去。
谈判
小饭店窄小的空间内只摆了四副桌椅。肮脏的地面;一只泔水桶放在门边。服务员手里拿着笤帚有一下没一下懒散地扫着地面。
一架小炉子放置在店内的中央,并没有起伙,几节待用的烟囱丢在一旁。看得出店主已经在为冬季的到来做着准备。传海等人坐在店内最靠里的一副桌椅前,等着上菜。工友大徐把店老板叫来,要了几个菜;老郑已经等不及先拿起一瓶啤酒,嘴对嘴灌下肚去。传海有点儿魂不守舍的样子……
大徐又开了一瓶啤酒,给旁边的传海倒上,“这日子咋过啊,家里都有老小,总得活啊!”两句话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店老板亲自端了几盘菜走过来,几位要的溜豆腐、青椒炒肉、凉拌瓜条,都齐了,还来点什么?大徐扫了一眼上来的菜,“再给炒个鸡蛋,来盘花生米!”他说。你把那老龙口给我来一个,帐一起算。老龙口是当时在河阳卖的最好的一种廉价白酒;度数足,口感好,主要还便宜,所以深受棚户人家的欢迎。那老板应了一声,转身从柜台上拿了一瓶老龙口弟这过来,说哥儿几个先喝着,有事喊我……
老郑抹着嘴边的啤酒沫,说,“这几天都没好好吃吧!老板,你这有花卷吗?先给上一盘。”店老板忙说:“就来,就来。”黑蛋趁同伴跟老板说话的工夫,已经把几位面前的空碗倒满了白酒。
传海挡着黑蛋倒酒的酒瓶,说我喝不了那么多,晚上还有事。老郑是出了名的大嘴巴,这时一听传海这话,顿时来劲儿了,“有屁事!厂里每月就那几大毛,怕是老婆都不让你靠前了吧,还有啥事?”他呲着一嘴黄牙说:“你大海可是出了名的厚道,现在厂里已经不把咱们哥儿几个当人了,你是不也想不把我们当朋友了?”几句话说得传海脸色涨红,本就笨口拙舌的他,这时更说不出话了。传海支吾了半天,才说:“我真有事。”黑蛋说:“有事也不怕,咱几个喝这一瓶就当玩了,又不是没在一起喝过。”两句话说得传海再也无言以对了。
四人喝酒、吃肉。很快,青椒炒肉的盘子中就已经只剩下几片青椒了。桌上的几个菜都差不多见了底儿。大徐意犹未尽地拿花卷蘸着汤汁就酒,仍旧吃得颇有滋味。黑蛋见时机已到,又喝了口酒,看着三人,“大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我们都是干活累出来的,饱一顿饥一顿的没啥,但家里的老人、孩子咋办?”他的话像一把把刀,径直扎向几个工友的心。大徐首先被勾动了那股怨气,“我们不都正为这事闹心,眼看着别的厂工资一级级地涨,咱厂好容易涨一级,又百分之三!你有啥好主意?”黑蛋说:“好主意没有,人都把绳子拴在咱的脖子上了,不想死就得想招。这么简单的事还用问我?”大徐看了眼传海,说:“说的是,现在物价也不便宜,总哄哄着要涨,咱又这几大毛,真怕哪天家里真就揭不开锅了,咋整,你说到底啥招?”黑蛋神秘地看了一下四周并三位工友,把头低了下去。四人于是头碰着头低语着,样子很神秘。
传海听了他们的话忽然直起身,脸色灰白地说:“不不!我……”另三人的目光同时打在传海的身上,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传海局促不安地说:“我看我还是先回去。”说着翻了翻口袋,半天翻出了一把零钱。他把钱全都放桌上数着,却还不足十元。传海把钱往前一推,饭钱!
大徐愣了愣,“传海,你这是干啥,不当我们是朋友了是咋的?”他虎着脸问。黑蛋不失时机地说,“传海是好人,我们几个是坏人,人不愿意跟我们扯!”黑蛋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