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个半小时之后,那霸机场某个着陆口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眼角泛红的男子被比他矮一个半头的女子搀扶着走出机舱的情形。
“说好的中日龙……为什么来冲绳……”
“我有跟你说过去名古屋吗!你真的没坐过飞机吗?……你能不能自己走路!”
“……我想吐!”
“忍着!!!”
老板堀内听到门被敲响的时候,放下手里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感觉连续几个月的赤字之后,终于来了点好事。
听小林说,这个投手是从乡下来的人,大学棒球的经验也只有短短的一年,而且大多在二军当一个救援,但却曾经连续两年在甲子园拿下冠亚军。
堀内搓了搓手,这种一张白纸的棋子真是求之不得。
面前这个新人是个连飞机都没坐过的土包子,在他讲解合约的过程中只是缩在椅子上,不断地点头,根本没听进去多少,全程惨白着一张脸,瞪着一双猫目,流着满头的冷汗,两只黑眼圈十分浓重,一看就是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突然进城所以紧张得不行。
简直是一大块宝啊!堀内心情大好,见新人用颤抖地左手签下自己幼稚的大名,满意地站起身,对方也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差点绊了一跤,堪堪扶着办公桌才站稳。
堀内翘了翘嘴角,把烟夹出嘴巴,朝新人的脸上吐了一口:“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到底哪里能为我们所用,好好发挥自己的价值吧。”
新人嘴里念叨着什么,堀内没听清,大致是点头哈腰的话,便伸出没夹烟的那只手到新人面前。
那新人把汗津津的手伸出来回握了一下,低头又念叨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堀内眯了眯眼,这新人胆小到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我……”
“什么?”堀内凑近一点。
“我想……”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凑过来一点。”堀内把新人拉得更近一点,新人半个身子前倾,上腹部那里磕在有棱角的桌边上。
新人最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球场上的人猛地看向了老板办公室的地方,互相确认着刚才是不是从那里传来了非常尖锐的叫声。
正站在牛棚的正捕手把脱掉的面具重新戴上,砸了砸手套示意投手回神。如果没听错的话,他刚刚捕捉到了“吐”,“合约”,“报表”这些关键词。
不会是那家伙又干了些什么吧……
老板的办公桌被新来的晕机土包新人吐了一桌的新闻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支队伍,据说最后老板派人强行把新人抬出了办公室,并且下令新人必须在医务室呆满一整天才能出来。
这顿时成为了队伍里茶余饭后的笑点,众球员不由得替新来的投手默哀,连训练都还没开始就注定了被老板讨厌而不受重用的职棒生涯。
此时正主正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心里思考着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明天就能打道回府了。
好在傍晚的时候小林把人从医务室领了出去,虽然也没有明说什么,但是告诉了泽村宿舍的位置,是不是意味着老板原谅自己了?
我泽村荣纯何德何能,能在高中遇到一个BOSS,又在职棒遇到了一个被吐一桌还能原谅自己的胖BOSS。泽村一边心里流着泪一边跟在小林身后,此时内心是这样想的。
室友是一个叫川口的人,听说是一军的替补外野手。由于泽村刚来就已经闹出了一件大事,整晚相处的时间里,他都尽量地低调,异常安静乖巧地整理着自己的床铺。
听仓持前辈说,职棒和高中棒球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高中的队友是朋友,职棒的队友是同事,所有人都是以自己的发展前途为中心的,自然和别人相处起来会疏远很多。
果然川口只是一开始和自己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吸着自己的泡面看起了电视剧。
报平安的短信也发了,泽村理完东西在床边呆滞地坐了很久,实在没事干,就决定早早地上床,为明天第一天的训练养精蓄锐。
悄悄地打开门,集训的宿舍和校园里的宿舍很像,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是盥洗室、洗衣房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泽村一扇一扇门地经过,门口没有挂任何名牌,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从门里出来。
早上经过操场没有仔细看,下午被关在医务室调理,自己现在又暂时跟着二军训练……
泽村愣愣地看着水池里从嘴边滑下来的泡沫,忽然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
为什么满脑子都在想着和那家伙重逢的事情?
刷完牙回到房间,和前辈恭恭敬敬地道了一个晚安,便就着还大开的日光灯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