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秉一长老也被这阵势下了一跳,还好沈向卿早就和他通过气。所以今日看见沈掌门怒气冲冲带着叶君晰过来,也不算完全吃惊。
他放下手中的龟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认真地说:“这冰火不相容,你若是与谢颜结为道侣,会被冲了元寿,此为天命相冲,药石无医。”
叶君晰眉毛拧了起来:“我不在乎,我已经活了这么久了,能与他快活几年是几年。”
郑秉一:“君晰,天下修者这么多,你又何必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呢!沈掌门只有你一个亲传弟子,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
沈向卿:“咳咳……”
郑秉一:“啊,对吧,你想想,当年是谁将你救了回来,教你修仙之法?你也要感谢师恩啊!”
叶君晰低下头来,上牙狠狠压着自己的下唇,自己在和自己斗争,正当沈向卿以为他想通了时,叶君晰突然说道:“那我便先侍奉师尊百年,报答您的师恩,再去与他结为道侣,这样便可两全!”
他这话一出,面前的两位仙师都皱了眉头。沈向卿早就看出叶君晰对谢颜动了春心,想借着郑秉一的口打消他的念头。可没想到叶君晰却如此固执,于是那个千仞无枝、襟怀坦白的沈掌门默默抬起手,覆在自己耳屏之上与郑长老私下传音。
沈向卿:你可有法子封住他对谢颜的情感?
郑秉一:哈?这……不好吧!他与谢颜本就有一段姻缘在,我若是强行阻挠,会遭天谴的!
沈向卿:你只需告诉我的方法,后果我自己承担。
郑秉一:向卿,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宝贝你的亲传弟子,可即便叶君晰与谢颜结为道侣,他也不会不思进取,而且谢颜那孩子我瞧着……
沈向卿:我自有我的道理。
郑秉一:你什么道理,你不会……
一道冷冷的眼光射向郑秉一,他吓得立刻收了音。越级的威压使他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向卿说道:“可以,不过你得先摒弃掉这些杂念。百年后,我会成全你和谢颜。”
叶君晰喜不自胜,双膝全全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像是在拜谢父母一般:“谢师尊!”
他的动作幅度极大,未能仔细察觉到沈向卿眼中一闪而过的狠绝。他像个虔诚的信徒,笔直地站在沈向卿的面前等待他的洗礼。
为了谢颜,不过是区区一百年,他心甘情愿!
郑秉一的断情咒乃上古禁术。大多时候,是修者自己给自己施展的,用灵力凝聚成环,圈困住情丝,以此来阻隔自己对另外一人的情感。这是一种偷懒的逃避情劫的方法,施展容易,解除却很难。除非心脉受重伤,濒临死亡,否则不能解除。
也就是说,只要沈向卿对叶君晰施展了断情咒,在咒环未破的情况下,叶君晰再也无法对谢颜动心。但断情不灭情,他仍然可以喜欢上别人。
因这咒术违逆天命,施法者大多数会受到天雷的惩罚。所以即便有人施展此法躲避情劫,最终还是要受五雷轰顶之罪,若是不巧又劈裂了锁情环,那可以说,是白忙活一场了。
这些郑秉一都一一说明了,可沈向卿仍然一意孤行以“摒弃杂念”为由在叶君晰的心脉上打上了锁情环。并且将他今日来找过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抹去了。
妖王段灼尘的双生阎魔刀击碎了叶君晰的心脏,他自然是想起了这些。
如今在看向面前的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之感。
原来自己曾经那么喜欢他,难怪他总是对谢颜的一切多加关注,难怪从前谢颜跟着他,给他做宵夜吃,他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叶君晰举起那双沾满血的手,颤巍巍地想要触碰谢颜的脸颊,他生得那样普通,可却有双让人着迷的星眸:“过来……些……好吗”
生命所剩无多,他说得极为吃力。谢颜立刻捉住他的手腕,将脸凑了过去:“师兄,大师兄,你不要死,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日日都想见你,可我怕自己忍不住对你逾矩……你已经是掌门夫人了……我,我,”
毫无血色的纤指划过少年的脸颊,止在他的唇珠上,叶君晰费力地勾起唇角,想要展露笑颜:“别说……吻我……”
眼前的少年立刻就愣住了,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叶君晰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从脚踝开始碎裂,如同脆弱的水晶坠地,发出清脆灵丽的响声。
“师兄,我让出我的肉体,你来夺舍我,对,就是这样……”
少年慌不择路,抬手一掌就要将自己的灵魂击飞出体外,可叶君晰却是一刻都等不了,他快要死了,也不想夺舍谢颜苟活。如今只能拼尽全力用手勾住少年的脖颈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朝着自己心爱的人靠近、在靠近……
轻吻过后,美人的面容也如冰画一般碎裂消散而去。
叶君晰真的死了。
风中飘荡起他最后那一段悦耳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说——我爱你。
外头的段灼尘绕着沙地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圈,他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人。叶君晰进去了这么久,算算时间早该死了,他何苦在这上边干等?
嗯……
他突然想起叶君晰那两颗好看的红水晶,磨着自己的尖牙暗自思忖:啧,就是被他怪物吃了,好歹也将那眼珠子留给他才是。也不枉他多年前留那半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