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棠!”
越棠意识彻底昏沉之前,耳边便是燕霁之嘶哑的声音,与十二年前她毒酒复发之时如出一辙。
如果……如果有来世,还是不要让你这么伤心了罢,太难看了。
越棠自认是没什么遗憾了,可万万没料到老天又让她重新睁开了眼,她又有了明媚春光。
“姑……世子妃,明儿就是回门的日子了,世子却还扎在书房没出来,您……要不要去看一看?”玉叶是自小就跟在越棠身边的,一时还改不了口,此刻更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姑娘。
越棠恍如未闻,只怔怔地看着光秃秃的院子。
燕霁之此时在侯府的境遇实在不算好,自打他亲娘去世,他就成了一个哑巴,待等到继母入门生下了侯府的嫡次子,他就空有个世子的名头,愈加没什么存在感了。前世,越棠出嫁之前对于燕霁之的不受宠还没什么概念,却也知道,自己对于燕霁之来说算得上是羞辱。
等进了襄阳侯府的门,则愈加发现这府内上上下下都是歪的。堂堂世子居然住在这样偏僻的院落里。
越棠慢慢回过神,看了一眼玉叶,起身往外走去:“找几个人,把院子好好打理下,外头花都开好了,咱们这儿连个叶子都没有。”
“是。”玉叶原本想跟上,听到自家姑娘的吩咐又住了脚。
自从主子的郡主被收回去,身边的人各寻出路,便是嫁到了襄阳侯府当世子妃也没有陪送些家仆,侯府更是不上心,院子不大,能使唤的人也少。
越棠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了燕霁之的书房门口。
不同于她作为一股意识四处飘荡的时候,此时的书房房门紧闭,窗户更是关的严严的。
此时此刻,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是活过来了,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站在哪里都会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再也不会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哪里是归处。然而,她此时站在这里就是归处。
越棠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紧闭的窗户一眼,转身便准备提着裙摆离开。
她是不打算说服燕霁之和自己一起回门的,实际上,她自己也不太想回去。越家终于将她打发走了,想来,也不太欢迎她回去。
她在越家多站一刻,都是碍越竹筠的眼。
越家疼惜越竹筠至极,怎么会愿意让她回去碍眼。
却在此时,身后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
越棠下意识扭头,便见紧闭的窗扇已经被推开,窗内站着一个俊美无俦的青年,他负手站在那里,轻轻看了她一眼,便让她忍不住想要捂住‘怦怦’直跳的小心肝。
唔,眉间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郁,爱答不理的样子也那么熟悉,但都抵不过有一张好脸啊。单凭这张脸,便是燕霁之不理睬她,她也愿意主动凑上去招惹招惹的。
“小侯爷?”越棠颇为诧异地看着燕霁之。
她从来没想过对方会打开窗户,毕竟自己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不速之客了,本就十分不受欢迎,别说才新婚两日了,便是一个月不见她也十分正常。
事实也的确如此。
前世她想着怎么也是嫁人了,总不能连夫君的面都不见,于是拉着玉叶在书房门口摆了桌椅饮茶绣花,却连续一个月都没见到燕霁之的影子,若不是饭菜还正常进出,她都要以为对方跳窗逃了。
此时才稍稍往窗前站了一会儿便能见到他,实在是意料之外。
听到越棠的称呼,燕霁之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单手按在书案上,定定看了越棠片刻,抬手拎起了一张宣纸,上面是他刚写好的四个字,铁画银钩:“明日同去。”
越棠怔了怔:“去哪儿?”
话音落下,她又想起来什么,不可思议道:“小侯爷要陪我回门?”
燕霁之的气息稍稍凝滞,他微微垂下眼帘,按在书案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片刻才稍稍点头,而后又将窗户关上,再没有其他声响。
越棠看着那窗户,愈发糊涂。
“莫不是出现错觉了。”窗户其实没开过?刚刚都是她乍然活过来后难免出现的幻觉。
“世子妃。”这次是书房的门打开了,燕霁之的书童从里面飞快地钻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越棠行了礼,“世子吩咐小的帮您准备明日的回门礼。”
原来不是错觉。
越棠暗哂,而后笑眯眯地看着那小书童:“备礼?搬两罐子腌菜便好。”
“什……什么?”沉墨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位世子妃出身越家,纵然是个假千金,那也是被扶华长公主和越尚书放在膝下亲自教养长大,当了十六年的郡主,礼仪教养人人夸赞,怎么竟准备搬两罐子腌菜回娘家?越尚书还不得将他们给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