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一道声曼而情婉的吟唱之声由远及近,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穿淡青色曲裾深衣的女子,她头上挽着分平髻,乌黑柔亮的头发顺滑的倾泻在身后,由一根乌木簪子在腰间的位置上固定,完全不同于满族女子的妆容服饰,显得她的气质恬淡悠扬,配上口中吟唱的《南风歌》,仿佛是从上古画卷中走出来的一样。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那女子缓步向前,一直走到殿内正中方才停下,她就这般站着,并没有舞动腰肢,少了俗气的媚态,更显得端庄典雅,与她口中这曲《南风歌》中赞颂和期盼的意味相得益彰。
那女子并不羞怯,而是目光平和的直视坐在上首的康熙,仿佛她在赞颂的不是南风,而是这人间的帝王,而她期盼着的,自然是帝王的垂怜。
这首古调只有这寥寥四句,却因错落的转调而显得绵远悠长,那女子一连重复唱了几遍相同的歌词,却每一遍都用的不同的曲调,连接之处浑然天成,仿佛这首歌天然就应该是这般一样。
待到外面的琴音渐歇,女子才慢慢停了下来,双手合于腰间,缓缓的对着康熙蹲身行礼,她鬓边的碎发从肩膀后面滑落出来,更衬得她整个人异常的柔美。
“妾袁氏故庭,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的神情一动,张口问道:“哪个故庭?”
袁氏低眉敛目:“既不新宫,不复故庭兮。”
康熙默然,盯着袁氏看了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复又道:“是个不错的名字,朕必不叫你如同李夫人那般早早的香消玉殒便是了。”
福全的神色也有些怅然,却还是举杯道:“恭贺皇上喜得佳人,今日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康熙这才笑了起来,与福全碰杯,一饮而尽。
袁氏被梁九功派人引了下去,乾清宫里又恢复了热闹,不知道佟国维低声与佟国纲说了些什么,一直还想找机会说话的佟国纲终于是偃旗息鼓了,默默的喝着酒,而隆科多则是一脸的哀怨,有一搭没一搭的瞅着胤祐,看的胤祐浑身不舒服,借口更衣走出了殿外。
刚走到转角处,胤祐差点笑了出来。
只见那转角处正站着一位衣着单薄的女子,看起来十分的眼熟,要是没记错的话,正是二十四年除夕的时候,佟家想要送进宫献舞的女子,却没想到今年又给带进来了。
“七阿哥,您说奴才这运道是不是忒差了些?”隆科多追着胤祐走了出来,闷闷不乐的说道,“前年奴才有眼无珠,冲撞了您,这准备好的节目就没法演了,去年奴才想着消停一年吧,这除夕夜倒是清清静静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今儿奴才又把人带来了,可谁能想到跟索额图撞到了一起,还叫他给抢了先机,如今您说说该怎么办吧。”
胤祐无语的看着他:“你就非得赶在除夕夜大冷天的折腾?这一年到头那么多节日,换个时机不行吗?赶紧的,要是不叫进去表演,就让人下去暖和暖和,在这儿受罪干什么!”
倒也不是他怜香惜玉,着实是那个要献舞的姑娘太可怜了些,大冬天的一身纱衣,整个人冻的缩成一团,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冻死人了。
隆科多答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人先将那女子送出去了,胤祐吃的有点多,干脆围着乾清宫转悠了起来。
夜色浓重,依靠着福禄提着的一盏灯笼,其实看不到多远,胤祐也没想着走远,只是往交泰殿那边转转,却不想刚转到乾清宫后身,就见到刚刚献歌的袁氏竟然一个人在交泰殿门口站着,送她出来的小太监们,都不见了踪影。
胤祐感觉事有蹊跷,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身就想往回走,可袁氏却突然说道:“七阿哥,请留步。”
胤祐倏然回头,却见冷风中那袁氏发丝飞散,配上她那一身仿先秦样式的淡青色曲裾深衣,在交泰殿周围烛火的映衬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胆子小的福禄低喊一声“鬼啊~”,转身拉着胤祐就跑,胤祐的左脚脚趾无力,并不能跑的很快,急的福禄边跑边往回看,生怕那渗人的袁氏追上来。
两个人一路跑回乾清宫正门,与出来寻胤祐的胤禛撞了个正着,胤禛扶助呼呼直喘的弟弟,纳闷的向后张望,可他们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你跑这么急做什么?”胤禛伸出手拍着胤祐的后背给他顺着气,“天黑路滑,你也不怕摔一跤。”
胤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着福禄,气道:“都怪他,拉着我一直跑,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胆子让鬼吃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能叫你吓成这样!”
福禄心有余悸的不停往后看,哭丧着脸道:“奴才也不想这么胆小啊,实在是那女的太吓人了!她她她还喊魂,叫主子您的名字,奴才这不是怕她伤害到您嘛,才拉着您跑的。”
“什么女人?谁想害你?怎么还扯上喊魂了?”
胤禛直接疑惑的送上问号三连。
胤祐终于是缓了过来,伸手搭住他四哥的肩膀,轻声道:“没事,是这奴才胡说的,就是刚刚那个袁氏,估计是小太监回去取灯了吧,她一个人站在交泰殿门口,大晚上的怪吓人的。”
胤禛点了点头,然后谴责的看向大惊小怪的福禄。
福禄欲哭无泪:“那她还叫您来着呢,她要不是那玩意,怎么会知道您是七阿哥?”
胤祐不想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抓住福禄的手,认真的说道:“来,跟我念,富强,和谐,文明,公正,诚信。”
福禄一脸傻样的跟着念到:“富强,和谐,文明,公正,诚信???”
胤祐欣慰的拍了拍福禄的肩膀:“以后再害怕,就念这个咒语,保你诸邪退散。”
福禄用力点了点头,胤祐拉着胤禛走回殿中。
跟在他们身后的福禄低声重复这刚刚胤祐教给他的“咒语”,念着念着他挠了挠头——
怎么总感觉主子教的咒语有点奇怪,是他念的方法不对吗?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