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出席年宴和往年没什么不同,在座的嫔妃却是换了一茬。皇后和晟帝坐在上座,下面惠妃和端妃分庭左右,再接着就是厉寒酥和淳嫔兰翕了。厉寒酥看了眼对面的兰翕,只见她做盛装打扮,花枝招展,娇艳可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和自得,还有看向上位时隐隐透露出的野心。除了偶尔流露出几分不自觉的怜悯和傲慢,倒和其他嫔妃没两样了。厉寒酥和刚入宫相比却是低调了许多,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献上的贺礼,只要不出错便是,再没了当初艳冠群芳的气魄。如此一来,兰翕就显得更突出了。晚宴过半,兰翕突然起身,对着晟帝娇笑:“陛下,臣妾今日特意准备了一支节目,不知可否请陛下欣赏一番?”
晟帝哈哈一笑:“有何不可?爱妃去吧,朕可是很期待的。”
不多时,台上的舞姬、乐师退场,灯光也暗了下来,再亮起就只见兰翕站在台中,穿了身窄袖的衣衫,面前放着一个小桌子,上覆一块锦帕。晟帝来了兴致,稍正身子,其他人也不由得聚精看起来。兰翕将上手举起,缓缓挥舞了一下,示意手中空无一物,随后掌心相握,作势吹了口气,便见一只鹦鹉凭空出现在她的掌心中,扑棱着翅膀,嘎嘎叫唤。有人不忍住叫出声,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新年快乐,平安吉祥!新年快乐,平安吉祥!”
鹦鹉伸伸脖子,怪声怪气地叫起来。“好!”
晟帝出声喝彩,笑着鼓起掌来。兰翕便更起劲了。她将鹦鹉从放到一边,将锦帕提起,明明没有接触到,锦帕从却自己浮在了空中。兰翕故弄玄虚了好一阵,突然锦帕飞起,便见一大捧花瓣倾泻而出,撒了一地。“这叫天女散花。”
兰翕道。话音刚落,厉寒酥边听到一声极轻的嗤笑。她侧目看去,却是萧贵人,正神色嘲讽地收回目光。她转头对上厉寒酥的视线,愣了下。厉寒酥朝她举起酒杯,嘴唇微动。萧贵人又是一怔,却是神色缓和,将视线转回了台上。【萧贵人怎么不看了?这猴戏多精彩。】萧贵人看着台上卖力演出的兰翕,轻笑。可不是猴戏吗?不论嫔妃们如何在心中不耻兰翕的哗众取宠,晟帝是观看得十分开心的。待兰翕表演完毕跪下谢恩,晟帝的手掌都拍红了。“淳嫔心思奇巧,总能想出些新鲜点子来让朕开心,不错!”
晟帝看着灯光下娇俏的兰翕,龙心大悦:“赏!”
“谢陛下。”
兰翕喜出望外,下台前还不忘回头勾了晟帝一眼,眼中的含羞带怯让从晟帝心中一荡,当即决定今晚就宿在观霞宫了。赵千秋见晟帝望着兰翕离场的方向久久不回神,心下了然。不过她早已不会什么失望落寞,最多看过一眼,再多就要犯恶心了。赵千秋皱起眉。这样不好。她总归是皇后,是晟帝的发妻,就算她已经对晟帝生厌又如何,面子上还是要装下去的。于是她笑起来,转头对晟帝道:“趁今日除夕,臣妾还要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晟帝笑问。“陛下,萧贵人有喜了。”
“真的?!”
那厢兰翕刚回来,还没落座,便被这个消息惊得顿立原地。她猛地抬头,便看见萧贵人缓缓站起身,脸颊微红,端的是柔声细语,温婉贤淑:“回陛下,是前几日太医来请平安脉时诊出的,已有三个月了。”
她说着便抬起眼,看向晟帝的目光中满是依恋和欢喜。“这可真是大好事,赏!”
晟帝当即大喜。凭什么?!兰翕愤恨地瞪着萧贵人。明明自己先入的后宫,平时侍寝也不算少,怎么就怀不上孩子?没有孩子,她再会争宠又有什么用?兰翕气急,当下就想打开系统看看萧贵人的状态,是不是真怀孕了。却突然手下一顿,她悄悄抬眼,看向皇后、厉寒酥和萧贵人的方向,然后才唤出系统。若是这三人中有人也有系统,应该能看到她的界面吧?可惜三人皆是没有异动,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一个眼神都不往兰翕身上放。兰翕更气了,她看着萧贵人名字后【身怀六甲】的标签,险些控制不住扭曲的脸。既然你非要抢在我前面,挡我的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兰翕在心中发狠。厉寒酥用酒杯作掩饰,一眼瞧见兰翕看向萧贵人格外阴沉的眼神,不由皱了皱眉。年宴结束,众人却没散去。晟帝站起身,对赵千秋道:“今年的烟花表演是宋桂负责的,他也是个主意多的,非要把烟花放在从湖心亭那儿,我们这就一道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看向台下:“你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众人齐声应下。厉寒酥听着宋桂的名字,突然心下一动。等了那么多日,宋桂先前所说的“惊喜”迟迟未送来——难道是今天?厉寒酥跟着大家步出宴厅,还没看清路,便听得一阵阵惊呼。“这是什么?”
“好美啊!”
清辉也激动地抓着厉寒酥的手臂:“娘娘你快看,是红帷!”
只见走道两旁的树木上,皆缠满了红色的丝绦,在夜风的吹拂下飘展,连绵成一片。厉寒酥看着面前的一片火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清辉难得如此兴奋,还在叽叽喳喳:“奴婢还以为红帷只是我们边城的习俗,原来在京城过年也要挂的吗?”
当然不是的。厉寒酥抿起唇。红帷本就是边城的将士家眷,为了给自家男子祈福而挂,代表着思念和乞求保佑。至于京城过年,自然不用挂什么红帷。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现今这一切是谁做的,又是为了谁。答案呼之欲出。厉寒酥抿紧的唇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感觉整颗心都烧了起来,里头火热发烫,连带着脸也热了。前头晟帝似乎在边走边说着什么红帷的由来,厉寒酥一概不在意。她仰着头,看着飘荡的红帷,恍惚间回到了边城的除夕夜,不论大街小巷,一夜之间尽挂上红帷,边城的年味儿和喜悦就是红帷寄托的。厉寒酥的眼睛发亮,终于感觉到了除夕应有的氛围。一行人一路走到湖边,早已等候的宫人得了信号,忙不施地点起烟花。巨大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的同时,湖心亭中也亮起了舞动的火光。“是耍火!”
清辉下意识轻呼一声。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站立在不点灯的湖心亭,手中紧握着两个大火球,一边灵活地舞动火球一边变换着手势。那两团火在他们手中似是活了一般,上下流窜,拖出长长的火焰尾巴。惠妃牵着大公主静静欣赏了会儿,大公主突然问她:“母妃,他们好像在写什么字?”
同时萧贵人开口:“这是,写的‘丰晟盛世’?”
晟帝定睛,终于也看出来了,大悦:“哈哈哈哈好啊,这个宋桂,真是巧思!”
清辉这才知道都是宋桂的注意,不由咂舌。她偷偷看了眼厉寒酥,然后便愣住了。她看见娘娘在笑。不是那种面对陛下妩媚勾人的笑,也不是嫔妃面前高傲俾倪的笑,只是笑得浅浅的,却极真。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定是十分开心的。清辉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也悄悄笑了。只要娘娘开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