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渺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叫谢渺,余先生介绍来的,有事与你相谈。”
余先生便是方才的书铺掌柜,也是书香造纸坊的熟客。
既是熟人引荐,方芝若便打消几分疑虑,将人往里面引,“进来说话。”
进门后,方知另有洞天。
不同于弄堂的逼仄,门内前院十分宽敞,设一丈宽的池塘,不远处摆着三只惶桶,往里去有几间屋子,隐约可见堆满造纸的器具。
空气中余留着纸浆淡香。
一行人好奇地观望,方芝若带她们进小厅,淡声道“不知客人要来,未备茶水,还望见谅。”
谢渺客气道“贸然拜访,是我们失礼,方姑娘不要介意才是。”
方芝若显然不喜欢客套,直接了当地问“谢姑娘找我有何事?”
谢渺见此处尽是荒废的模样,想起余先生说的话,斟酌片刻,缓声道“方姑娘,你这是不打算继续经营书香造纸坊了?”
方芝若扯唇,苍白一笑,“纸坊由我父亲建成,如今他已去世,自然随他废书而叹。”
谢渺的小脑瓜子动得极快原来这时正值方芝若的父亲去世,两代造纸坊主交替之际。眼下方芝若并无继承衣钵的想法,那么只要说服她继续经营纸坊,并银钱帮助就行。
她意味深长地道“伯父虽已去世,但方姑娘仍在。”
方芝若面无所动,“谢姑娘,有话请直说。”
“方姑娘跟在伯父身边,想必也会造纸,就没有继承衣钵的打算吗?”
话落,方芝若神情怪异地看着她,“我?”
“正是。”
方芝若眼眸不动,坚定地摇头,“我不行。”
谢渺一副我理解、我明白的表情,“方姑娘无需担心银钱问题,我此次来便是想要与你搭份子,共同将书香造纸坊发扬光大。”
方芝若仍摇头,不松口,“我不行。”
谢渺使出三寸不烂之舌,“方姑娘,我只占几分利而已,你是里头的干股,挣来的银子大头都给你。我不会干涉你造纸经营,是再省心不过的搭档。”
别的不说,方芝若倒是看出她的诚意,于是道“谢姑娘,我不能与你搭档做纸坊,但你若真想要,我可以将整个纸坊都转与你。”
谢渺???
没有方芝若,她要造纸坊干嘛,造给自己玩吗?
谢渺忙道“方姑娘,我要的是与你协作,协作共赢,难道你不想让你父亲的心血名扬天下吗?”
名扬天下?
方芝若有短暂的恍惚,父亲年轻时的确有鸿远梦想,但一晃数十年,他窝在这小小的弄堂里,尝试那失败过千次万次的新纸,直到死都没有成功。
父亲尚且不行,何况是她。
方芝若心中苦涩与辛酸交织,自嘲地笑笑,“谢姑娘,此事不用再谈,我不会接手造纸坊。”
谢渺急了,“为何?你要银子,我给你银子,你要人,我也能替你招人,你要——”
“我要嫁人了。”
“那我便替你嫁——”不对,她说什么,要嫁人?
谢渺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圆一杏双眼。
“下个月初,我就要嫁做人妇。”方芝若一字一顿地道“你请回吧。”
她起身送客,谢渺没有说话,直到离开前才郑重留言“方姑娘,你若改变主意,一定要来东宁坊崔家找我,一定。”
一行人兴致冲冲地来,大失所望地走。
拂绿几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渺身后,走出好长一段路,谢渺仍闷闷不乐,缄口无言。
三人面面相窥,互相推搡。
“你去安慰小姐。”
“你去,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