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见她这样,知道她的心是拗不回来了,自顾自的道:&ldo;我也明白,劝姐姐不过徒劳,我见识浅,不明白姐姐的心,想来只能在佛前替姐姐多烧几根香罢了。&rdo;刘如蕴怔了一下,伸手抱住珠儿:&ldo;珠儿,我明白,爹娘跟前,已经有大哥他们,旁的牵挂也没有了,剩下的就只有自己了,珠儿,你说我凉薄也好,无情也罢,我已定了。&rdo;
珠儿靠住刘如蕴,眼里的泪流个不住,点头道:&ldo;姐姐,我明白,你不是凉薄,也不是无情,只是想走女儿家没走过的路。&rdo;
刘如蕴把她的头扶正:&ldo;珠儿,女儿家不是只有关在后院里一条路的。&rdo;珠儿只是流泪点头不说话,小婉手里抱着一些衣衫进来,见珠儿泪涟涟的,也没上前劝,只是走到刘如蕴面前:&ldo;奶奶,这些冬日的衣衫可要带?&rdo;
刘如蕴还没说话,珠儿擦擦泪站起来道:&ldo;自然要带,宁可多带,不可少带。&rdo;说着就上前接过慢慢的折起这些衣衫来。刘如蕴转头看到小婉,示意她走过来:&ldo;小婉,你已十八了,你要想嫁,我就给你收拾嫁妆出嫁。&rdo;
小婉扑通一声跪到刘如蕴脚边:&ldo;奶奶不要奴婢了吗?&rdo;刘如蕴不由失笑,挽起她来:&ldo;不是不要你,做女子的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rdo;小婉轻笑:&ldo;奶奶,你往日不是曾说过,随心而做吗?跟着奶奶这么些年,觉得跟在奶奶身边,比嫁人要好。&rdo;
珠儿听到这话,上前扶着小婉的肩膀:&ldo;姐姐,小婉既有这份心,姐姐就依了她吧,姐姐总不能真的孤身一人出门吧?&rdo;
七月十六,历书上说今日是大吉的出行日,刘如蕴也在此日离开南京,上了这艘船,刘如蕴心里突然浮起一种和原先不一样的感觉,自此是会不一样了,她微微一笑,扶着小婉的手上船,船开行了,长江变的越来越宽,这条路和原先不一样了,要先往宁波,然后换海船。
小婉已不想头次出门那么激动了,柱着下巴看着外面,回头去看刘如蕴:&ldo;奶奶,听说海船更大,听说海上还有极大的鱼。&rdo;刘如蕴拿起手中的笔往她头上敲一下:&ldo;好了,到宁波也不过几日,到时你就知道了。&rdo;
小婉吐吐舌头,没有说话。刘如蕴推开窗,看着长江,如蕴,我们互相陪伴吧,这话又在刘如蕴耳边响起,曾经自己是真的相信了,谁知又是一场空,刘如蕴转身想到桌边坐下,面前出现的人吓了她一跳,本应该是小婉站的位置那里站着的是王慕瞻,他带着微笑看着刘如蕴。
刘如蕴眨眨眼睛,再看看四周,确是在船上,怎么面前的人换了一个?王慕瞻走上前,呼吸时候的热气都喷到了刘如蕴的脸上:&ldo;如蕴,我说过,我会陪你一起走的。&rdo;
好像只可以轻轻的一步,刘如蕴就能被王慕瞻抱个满怀,不过她还是伸出手去摸住王慕瞻的脸,触手所及之处,有男子稍微有些粗的皮肤,触手也是温热的,是活的,活生生的王慕瞻,刘如蕴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也猛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做法实在失礼,手急忙从王慕瞻的脸上下来。
却早被王慕瞻捉住,他的眼光热烈:&ldo;如蕴,我们一起走吧,广阔天地,我们一起飞吧?&rdo;刘如蕴的心越发踏实了,她转过身,迎着长江上的风,微微点头。王慕瞻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伸手把她拥到怀里:&ldo;如蕴,你为何不问我?&rdo;
问?问什么?刘如蕴在他怀里轻轻摇头:&ldo;慕瞻,我信你。&rdo;说着刘如蕴从他怀里直起身子,退后一步:&ldo;慕瞻,你做什么事,我都信你,所以不问。&rdo;王慕瞻的心顿时飞了起来,刘如蕴的眼神还是和原来一样没变,王慕瞻握紧她的手:&ldo;如蕴,我没有错。&rdo;刘如蕴唇边露出笑容,他们都没错。
&ldo;没追到?&rdo;一个花瓶被砸到了地上,碎渣飞起,飞到了跪在地上的仆人的脸上,登时就出了血,仆人不敢伸手去擦,只是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太太此时大发雷霆。
当听说王慕瞻的身影在南京出现的时候,王太太就命人四处去寻,谁知一个不小心,竟让他上了船,派人去追,长江茫茫,何处去寻,王太太的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苦心儿子明白不了?
寻房贤良貌美的媳妇,生儿育女,承欢膝下,一生过安稳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多少人盼还盼不来,偏偏。王太太闭一闭眼,睁开眼摆一摆手对着地上的仆人:&ldo;罢了,你下去吧。&rdo;虽竭力平静,仆人还是能听出她话里的疲惫,偷眼看一下王太太,见她一脸的疲惫难过之色,依旧光洁的鬓边,还能看出有几缕白发。
那里还敢说出别的话,磕了个头就下去了。
房中剩下王太太一个人,七月的天气本十分炎热,王太太却觉得浑身冰冷,手有些抖的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张纸,纸上的字句王太太都记得滚瓜烂熟,儿不孝,自此远离,唯愿母亲毋以不孝儿为念,儿慕瞻字。
王太太的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慕瞻,你竟装失心疯,做娘的还不能想到吗?王太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慕瞻,逃离母亲就这样让你迫不及待?娘不过也是为你好。
王太太长叹一声,把那张纸在烛火上烧掉,火光映着她的脸,王太太突然笑了,笑的有几分凄凉,罢了,他要飞就由他飞去,笼中鸟也不是男子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