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究竟能倾其多少冷,才能让雪停之后的阳光越来越明媚。路面上斑驳的影子已经跃出雪堆外面,企图伸向一个灿烂的春天。几处雪化的场景在远处清澈着,是一缕一缕流向洼地的水流,裹着数不尽的寒意,都藏进泥土下面去了,等来年再长出雪花来。
张望和童灵语走在去博物馆的路上,既想走进阴影里,又想沐着光影,是什么都不愿错过的。经过几许婉转的道路,两人终于在又一个转弯处看到那幢博物馆。房子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不会让人感觉到恋爱的气息,只有走近之后,才能在门开的瞬间体会到些许馨甜,其中更多的是两颗悸动的心在作祟。
正门口摆放着可以用来记录的本子,需要支付一定的现金才能购买,右手边同样陈列着关于爱情的物品,却没有引发多少想要浏览的欲望。张望和童灵语在左手边找到一处座位,将物品放下,就扫码进了地下一层,那里留存着很多人关于爱的见证,其中一部分只有在这里才能永恒。
楼梯两边的墙上贴着写满字的便利贴,全是些关于爱情的宣言,但是只属于他们本身,过路人是不会将心思驻足在上面的。对于正在爱着的人而言,不爱才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就像吃饱了的人不会再为别人的食物而垂涎欲滴,反倒是挨饿的人更令他们痛心。童灵语拉着张望往地下一层走去,去寻找她想来这里找的东西。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灯光亮着,努力使得爱情能被人看见。房间的左手边陈列着很多人的恋爱誓言,其中以物品居多,少有几纸字信,誓言的旁边摆着两台机器,同样需要情侣购买使用,所谓的爱的代价。张望跟在童灵语的后面,沿着房间慢慢走着,两人在红色的墙体前拍照,在矮处的物什前弯腰,是不愿放过任何一处爱的碎片的。
童灵语不断浏览着物件的信息,她始终期望能够寻得一种爱情,是她想的那样:女方喜欢男方,到头来男方反而更爱女方。
她没有找到。
“但至少我是主动喜欢对方的。”童灵语心里想着她的男朋友,心里难免委屈,甚至有些许的后悔,可是对于自己的勇气,她从未质疑过,“我很喜欢他,”她再次给足自己暗示,甚至可以说是安慰。
张望站在童灵语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让自己的思绪翻飞,他很享受现在的感觉,“或许来过这里的,”他想,“只有我们一对是假情侣吧。”张望自嘲着,却不觉得难过。“至少我们一起来过。”
再次走到楼梯口,张望和童灵语站在一起,他们的面前有一座小台子,而四周的墙面上摆放着英文字母的模型,这同样是情侣间可以玩的小游戏,并且不需要支付任何筹码,只要找到名字的首字母即可。
张望没有动作,看着童灵语在两面墙之间不断往返,以不同的角度摆放字母,又拿出手机按下快门。童灵语把张望的名字找出来,只是名字旁边没有她的名字,哪怕他们现在靠得这么近。
“好看吗?”童灵语拿出拍好的照片,等待张望夸赞,却又显得没那么需要。
“好看。”张望永远会肯定童灵语。
“我们上去吧。”童灵语把手机关掉,看着张望微微一笑,什么情绪都没有留下。
两人沿着下来的路走上去,童灵语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墙上的空白处,“我们也去写一张吧。”
她不是在同张望商量,自己已经走上楼梯,往门口走去。
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童灵语选择最简洁的一款,是完完全全的白,不掺任何杂质的。她撕下来一张递给张望:“望哥,你也写吧。”
每逢需要情绪表达的时刻,张望平时自诩的才华都隐匿着,不漏一丝风头,攀上思绪的全是读过的他人的名言,他当然很喜欢,只是在这个时间不喜欢,他认为他的情感应该只属于自己,到底是拱手让人:“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再次站在楼梯上,张望想要接过童灵语的便利贴,帮她粘在墙上,童灵语拒绝了。
“我想自己贴。”童灵语抬头看着张望,“你先贴吧,望哥。”
张望靠近墙壁,将便利贴按在空白的地方,又用手指使劲按压,企图永远黏住,“永远。”张望心里想着,是一份恒久的执念。
童灵语同样将便利贴粘在那里,却没有和张望的粘在一起,有意避开的一样,可在张望眼里竟是她想要尽力靠在一起的样子。“至少她之前是真的喜欢过我。”张望不相信她能否定掉那段感情,“我一直都喜欢她。”
坐在博物馆右手边的椅子上,张望和童灵语各找到一本笔记本,红色的封面,里面密密麻麻许满了关于爱情的承诺。两个人都躲着彼此,在纸张的空白处许下他们的诺言,写完后又赶忙合上,是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步,那究竟是怎样的爱呢?
从博物馆出来,两人按照约定的计划前往鱼嘴湿地公园,此时天色已经渐晚,是再不抓紧时间就要错过日落的。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熟悉,哪怕有些转弯处会感到恍惚,两人依旧成功赶上地铁,往目的地奔去。
最后的公交车上,张望和童灵语并排坐着,偌大的挡风玻璃上,一轮酒醉的夕阳慢慢倒下身子,溅起的酒气铺满整个远方,等着夜一口一口将它吃掉,它毫无察觉,它心甘情愿。
下车后,两人在未化开的冰上奔着,小心翼翼又匆匆忙忙,夕阳没有等他们,它自娱自乐,酣然睡去了。
鱼嘴湿地公园的岸边,张望和童灵语并肩站着,没有夕阳,没有雪花,风又泛起,从远处,从心底。张望看着远方,话到底还是从心里蹦出来:“我们有过春天吗?”
没有化开的雪,好像永远不会化开一样,张望后来知道,他们去鱼嘴湿地公园的路线是错的,他到底不愿承认这样的错误。
他记得那天童灵语说:“夏天和春天一起来的,不是吗?”
“是啊,”张望想着,“疫情下的南京,从未有过我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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