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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页(第1页)

陆晚夜此前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云棠说出来后,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他抬眸看着云棠,迎着这月色道:“谁说海棠无香?在我来看,海棠清新淡雅,妙不可言。”云棠刚想辩驳一二,就被陆晚夜灼热的视线盯的脸颊发烫。陆晚夜说的真的是花吗?他说的明明是人。以花为喻,迂回婉转,却又动人心弦。云棠后知后觉,在海棠树下,在月色里,夜风吹乱了长发,也吹乱了心中的平静,掀起波澜。陆晚夜意识到自己对云棠的感情,那份欣赏早已变味。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图方便,不想费心费力地对付人族的探子,才把云棠留下来,那后来便是看中云棠身上那股修道者的慈悲。云棠修的是顾家的无情剑诀,在外一副冷心冷肺的样子,看上去是那么的不近人情。但真正接触后陆晚夜认识到了云棠的另一面,她的人生有着让人羡慕的声望名利,却缺少关怀爱护,她在顾诀的支配和控制下长大,依旧有一副侠骨柔肠掏给天下人。她从来就不是无情之辈,只是这个情隐藏在冷漠的面具后,让人看不清。她想摆脱顾诀,御剑天下,杯酒红尘。但最终顾诀用更深的羁绊将她束缚在棋盘上,想要鲜衣怒马,无拘无束的姑娘向着光明而去,却身带枷锁。她看着日升月落,春去秋来,沐浴天光,却再也没有笑过。陆晚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上的残剑收起来。自从陆行渊回来后,他从来没有问过关于他们母子之间的事。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从陆行渊的言行举止中,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他太了解云棠,而云棠又太了解顾诀。像顾诀那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棋子,离间一切可以离间的关系,然后自己置身事外,继续做他的世外高人,看着棋子相互争斗。云棠想要护着陆行渊,又不至于日后成为他的拖累,被顾诀反过来利用,就会借别人的手来照顾陆行渊,而自己从始至终只扮演恶人的角色,制造最直观最行之有效的矛盾。她不需要瞒过顾诀,只需要瞒过陆行渊,甚至没给陆行渊选择的机会。这是陆晚夜最忧心的,也是最无奈的。陆行渊早就有所预料,他眼里的云棠和陆晚夜心里的云棠不一样,但还是低估了这其中的差异。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言,有些陆晚夜欲言又止的话,他听明白了。云棠的好是以一种他不能接受的方式来实现。自以为是的好,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陆行渊想到自己,这一刻他不再对陆晚夜有所隐瞒,他告知了魔界发生的事,紧跟着宽慰道:“魔界那边只是几个修士所言,我会让怀竹继续盯着,不会让她出事。”陆晚夜并没有露出着急担忧之色,他目光幽深,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敲桌面,思索道:“她没事,我在她身上留了神识。如果她濒临死亡,神识触发,我能感应到。”陆行渊:“?”如果他没有记错,他爹已经死了两百多年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才能让他笃定这两百年间,没有变故?感受到儿子的疑虑,陆晚夜笑道:“她的头上应该戴着一支海棠发簪。”陆晚夜后期锻造的特殊物件不多,海棠簪子算一个。虽然他的那道神识是为了另一件事护云棠周全,但不代表在其他危险上不会触发。陆行渊回忆了一下,云棠确实有这样一支簪子,她说过那东西对她意义非凡。陆行渊很是淡定,他现在对这种事已经接收良好:“她无碍却有这种传言,难不成是谢道义动了手脚?”陆晚夜摇头:“错了。”谢道义应该是真心去找云棠,动手是临时起意,他来不及思索那么周全的计划。但云棠不是偶然走到魔界,而是从陆行渊离开后一直在魔界。那个地方多空间裂缝,还不缺目击者,稍微用点手段就能做到“意外身亡”。“活人办不成的事,死人很方便。”陆晚夜舒服地躺下,闭目养神道:“你都走了,她不可能还留在那地方。”风月无边楼的景色,纵然是在梦里,也让人挑不出毛病。陆行渊因为融魂错过了几次和谢陵约定的日子,这次出关处理魔族的要务,又遇上云棠这事,和陆晚夜多聊了几句,倒是正好赶上时候。他一睁眼就坐在谢陵面前,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方桌,谢陵在练字,面前放着笔墨,铺着宣纸。谢陵身为皇子,识文断字是基本,陆行渊教他那几年,也督促他练过字,一笔一划耐心教导。许是被云棠那事闹的,陆行渊此刻心情不怎么好。看见谢陵练字,他没出声打扰,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谢陵。算算时间,他们分开快大半年了。荒域没有四季,每天都是一样的天色,偶尔下点小雨。但外界不同,这个季节应当是入了冬。风月无边楼外山水闲适,一切静谧和谐的恰到好处。陆行渊看着眼前这一幕,思绪突然就飘远了。当初在皇朝,他对谢陵若即若离,理智上是知道避嫌,以免让谢陵成为眼中钉,情感上却还是记挂,总会想办法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确保安全。谢陵在宫里没个倚仗,一直很听他的话。他是谢陵精神上的寄托,情感上的依靠。他没在资源上亏欠这个孩子,但在感情上他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不知道留下多少苦楚,以至于谢陵后来选择自戕。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可否认,在某些时候,他和云棠是那么的相似。他们都以一种极端走进死胡同,把那些好变成软刀子,不致命,却让人如鲠在喉。云棠做足了恶人相,但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希望他过的好,希望他不被拖累。她给他安排好了退路,就像他给谢陵安排好了一切。云棠的自作主张让他意识到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对谢陵而言,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放下。他之前有意忽略前世的影响和矛盾,现在却不得不正视。他斩道后尚且不能对云棠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对他有感情的谢陵?“师尊,你有心事?”陆行渊没说话,谢陵就练了一页纸,等他放下笔,陆行渊还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眼睛是在看他,却没有焦距,可见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听见谢陵的声音,陆行渊回过神,习惯性道:“没事。”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这话答的太快。他一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不管是什么样的麻烦,都是靠自己解决,从来不假借他人之手。这说的好听点是特立独行,说的不好听就是画地为牢。以前没有可以交流谈心的人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局面不一样了,他还是这个样子,那种排外感就显露出来。他是真的没事吗?不,他心里装着不少的事,藏着不少的话。陆行渊的注意力再次落在谢陵身上,迎着谢陵关切的目光,他不禁想,眼前这人是自己认定要陪伴一生的道侣,如果在他面前,他都需要把自己藏起来,又谈何相伴一生?他们之间需要坦诚,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在一起,语焉不详地糊弄。“小狼……”陆行渊开了口,斟酌道:“之前天衍宗为了控制我,让我有弱点,把你当成棋子推到我面前,我为了不受天衍宗制约,对你百般刁难,让你过的很不如意。”陆行渊一边说一边观察谢陵的神色,见他没有排斥这话,才继续往下道:“我这个师尊当的不好,为什么你还会……倾心于我?”谢陵收拾桌面的手顿了顿,无意识地收紧手指,力道重的穿透了手上的宣纸,但他浑然不知。他心里盘旋着陆行渊的话,陆行渊又一次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明明他也是身不由己的笼中人,却用羽翼把谢陵牢牢地护着,除了他的苛刻,旁人的刁难威胁还到不了谢陵跟前,就被他尽数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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