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个山洞内,有着三个大能的传承,却没有任何的阻碍,这本身就不合常理。更何况这还是在深山密林中,又不是谁家的后花园,怎么可能连个觊觎守护的妖兽都没有?陆行渊心生戒备,石门内的气息却嫌他磨蹭,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洞内传来,直接把他拉进去,随后石门轰地一下关上。看来这间门里的魔挺暴躁!陆行渊眼前一花,入目并不是暗无天日的石洞,而是一片开阔的草地,他坐在一地的木屑中,手里拿着一把刀,膝盖上放着一根削了一半的木头。这是什么情况?陆行渊以为自己又穿了,但很快他发现他并不能使唤眼前的这具身体,只能被动地跟着这具身体行动。不像是穿越,倒像是在以第一视角感受别人的人生经历。陆行渊尝试让自己脱离这个场景,却不得其法,他只能跟着这个被他附身的人,静观其变。一开始陆行渊还觉得新奇有趣,但很快他就熬不住了。这个人只做一件事,就是削木头。这些木头看起来材质很硬,这人要废很大的力气才能削下一块,所以他削的很慢。他不说话,不吃饭,也不挪动。只有把手上的木头削成一块块的板子后,需要新的木头时,他才会起身活动一下。空旷的荒野上,只有他一个人,除了草木被风吹动外,四周静悄悄地,一片孤寂。陆行渊的视线受他的视线所困,眼前是白|花|花的木头,他已经看的头晕脑胀,这个人却是眼都不眨,不管日升月落刮风下雨,他不动如山,就像是设计好的程序,只会做这一件事。陆行渊很烦,日复一日地重复,那种枯燥快要把他逼疯了。更痛苦的是,他不能呐喊发泄,不能控制身体,也不能昏过去,无比清醒地承受着。陆行渊很想骂人,就在这时,这具身体动了。在陆行渊以为他又要去伐木时,他走向自己削好的木头,一块一块地数着,然后把它们拼装起来。陆行渊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在做棺材。而且看这个棺材的样式,和山洞外的那三具很像。只是缺一头狼,缺一对角。这个人很快拼好了两具没有盖子的棺材,他抬手一挥,两具尸体凭空出现在棺材里。一人身穿道袍,怀抱长剑,额头上贴了一张符箓,面色青紫,手指乌黑,脸颊两旁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另一人衣着豪放,袒胸露乳,满头银发,手指交握搭在腹部。乍一看他的死相比另一个人正常,但陆行渊还是注意到他下身的衣服空荡荡的,有一部分躯体在枯萎。“对不起……”陆行渊听见嘶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对不起,我把你们带到这个地方,却没有办法把你们带出去,都是我的错。”悲伤和悔恨几乎要将陆行渊淹没,他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疼,他知道,那是这个人在发出痛苦的悲鸣。“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走的出去。”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陆行渊看见自己伸出手,触碰了狼族的脸,替他整理耳边的鬓发,道:“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等我料理好我们的后事,我就来陪你。”这句话的尾音是你,而不是你们。陆行渊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他已经猜到被他附身这人的身份,应该就是那具空了的棺椁中应该躺着的人。他和狼族情意深厚,但终究没能长相守。从他简短的几句话中不难猜出他们被困在这里,没有办法离开,而且各自的身上都有诡异的伤势,仙者和狼族相继死亡,剩下他苦苦支撑。他愧疚自责,内心激荡,情绪起伏不定。陆行渊深受影响,在魔族俯身贴近狼族时,陆行渊眼前一黑,再睁眼幻象消失无踪,他站在一间不算明亮的石室中,缓了缓才压下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悲伤情绪。眼前这件石室不大,以至于陆行渊一眼就瞧见在石床上坐化的魔族,他的头保留完整,依稀能瞧出几分年轻时帅气的样子,头上一对魔角生的威武,很是好看。但他头部以下已经呈现白骨化,支撑着单薄的衣衫。毫无征兆地打了个照面,陆行渊被吓了一跳。他抹了把脸,正平复自己的心绪,就感觉到有东西滴在脸上,冰凉,滑腻,还带着腥味。陆行渊心里一紧,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是血。陆行渊抬头,一张用铁链做成的大网挂在石壁顶上,里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妖兽尸体,其中一只庞大的青蛟被人断成两节,硕大的头死死地瞪着陆隐川,怨毒,愤怒。这一幕比眼前的魔族还具有冲击性,陆行渊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妖兽死透了,但尸体尚未腐烂,时不时地会有鲜血滴下来。陆行渊注意到它们身上都是剑伤,有些甚至是一剑毙命,伤口还很新,杀它们的人十分强大,而且看起来像是特意把它们藏在这里。电光火石间,陆行渊的脑海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取出陆隐川的本命剑,拿着剑刃比对这些妖兽身上的伤口。破厄的剑刃两侧开了血槽,这会加速伤口血液的流动,造成的伤口也会和普通的剑刃有所不同。很快陆行渊就有了答案,这些妖兽全部命丧陆隐川之手,无一例外。陆隐川竟然到过这里……不,准确说,陆隐川在把谢陵打下悬崖前,事先清理了附近的所有妖兽,还把他们的尸体藏在魔族的石门中,防止它们的血腥味引来其他的天敌。他是算准了谢陵不会进入魔族这扇门,亦或者是他清楚谢陵不能进入魔族这扇门。他提前计划好了一切,就为了让谢陵顺利地走到这里。但是这些事在书里只字未提,甚至连一个伏笔都没有。陆行渊很混乱,这让他对陆隐川的认知产生了偏差,故事里的陆隐川看起来就是一副没有隐情的样子,现实里却截然不同。陆行渊站在众多妖兽的尸体面前,轻声问道:“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他握着手上的剑,寒光闪闪的剑身倒映出他的半张脸,神情冷漠,薄唇轻抿,一副把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底的模样。陆行渊嗤笑,他明白陆隐川不会回答。石室里还算透风,血腥味和腐烂味没有那么重。陆行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魔族跟前,那道一直呼唤他的声音源头就是这里。魔族的身前放着三样东西,一封信,一张卷轴,一个白玉小瓷瓶。陆行渊来这里取别人的传承,对亡者该有一份尊重,他持晚辈礼对着尸体三拜后才取东西。最先拿起来的是那封信,他抖落信封上的灰尘,信封没有封口,他取出了里面的信件。“后辈展信佳:我不知道你是那一方的魔族,但能听见我的血脉召唤,必然是我中意之辈。”陆行渊看到这里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这血脉是挑剔还是不挑剔。挑剔吧,它选了个人族,说他不挑剔吧,这个人族是大乘期。陆行渊啧了一声,继续往下看:“我这一生为人轻狂,常常觉得世间万物也不过如此,所以自小立志要走出这片天,打破禁锢,成年后便呼朋唤友,四处闯荡……我失败了,它看穿我们的伎俩,把我们困死在这里……”许是年代久远,信件上有大段大段的文字被岁月抹去,模糊不清。“我的后辈,我的族人,我已经回不去家乡,我将这一身的血肉化为古魔精血,不管你是第几代魔族,它都能提纯你的血脉,激发你的潜能,让你更加强大。孩子,勇敢去争去抢,你们一定要走出这里……”信件后半段的内容同样看不清,大概是些激励后辈的话。陆行渊看的感慨万千,信里多次提到走出去,也不知道当年此地是什么样的光景,能让这三人陨落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