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天赋异禀,跑起来快若奔马,李府的人抬着轿子行得慢,没多久便给他撵上了。
“李姑娘,可是你在轿子里?”周正张开双臂,拦轿子的去路,对着轿子里高声喊道。
这一声叫喊后,轿中人没有回应。周正怒目圆睁,从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了陈娅的脸上,叱问道:“你把李姑娘怎么了?”
陈娅见周正来势汹汹的,又想起上次被他指责卖主求荣时的场景,手腕隐隐作痛,无奈地道:“你口中的李姑娘是我家姐,我能把我家姐怎么了?”着,她凑近了轿子,轻轻道:“姐,周正来了。”但奇怪的是,轿子里仍是一片死寂。
周正心道这里头有古怪,走上前来,便要去揭轿帘。有仆妇想上来阻拦周正,却先被陈娅拉到了一旁。
在韩府前,陈娅怕李凤凰做错事,坏了名声。抱着对李凤凰负责的态度,她不得不把李凤凰控制住。现在周正自个儿追来,也就无需担心李凤凰犯错了。陈娅是个下人,危急时刻已过,她自然没有再控制主人的道理。
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再上来拦阻,周正便步趋到轿子前,一边轻轻地唤着:“李姑娘,你还好么?”一边伸着手去揭那轿帘。
时迟,那时快,周正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反应过来时,已是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我就知道,你听得到……我也不知道……可我觉得你一定听得到……”李凤凰靠在周正怀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串子,簌簌的直往下掉。
“怎么了?”周正疑惑地看了看李凤凰,又看了看陈娅,见后者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便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周公子,若你真的为我家姐好,那有话不妨回了府里再。这里人多嘴杂的,不方便。”陈娅指了指四周,围观群众们又开始聚拢起来了。
“恩。”周正觉得陈娅的也对,便扶着李凤凰,让她坐回轿子,自己则跟在轿子后头,随陈娅她们一起往李府走去。
到了李府,陈娅道了一声告退,领着其余仆妇退下了。周正则又去看李凤凰,这回李凤凰没有给他掀轿帘的机会,她像往常一样,自个儿揭了帘子便下了轿。
“你今天怎么了?”周正问道:“我在韩府里喝茶,隐隐约约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跑了出来。”
此刻李凤凰已擦去了泪水,但眼睛仍是一片通红,她昂起脑袋,扬起嘴角,试图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些。她见周正问得关切,却不回答,反轻扬玉臂,用柔荑轻轻遮住了周正的嘴巴,道:“别问!你在韩府里喝的是茶,到了我府里,我总不好吐苦水给你喝。来,也随我喝茶去,看看是韩家的茶好喝,还是我家的茶好喝?”
周正见李凤凰不肯,也没有勉强,便头,跟在李凤凰后头走着。
李凤凰并没有把周正往成蹊厅带,而是领着他往棋室去了,也就是上次她与王声、周正喝茶的地方。
进了棋室,李凤凰将茶具用热水烫了烫,在自己的面前依次摆开。茶具还没洗完,陈娅便带着烧红的热炭来了。李凤凰看着陈娅将热炭放在茶炉里,吩咐了中午用餐的事宜,便让她退下了。
等陈娅退了下去,李凤凰向茶壶里加了些水,将茶壶放在了茶炉之上。
“你觉得上回的茶是淡了还是浓了?”李凤凰取过茶饼放进研钵,一边研磨着,一边问起了周正的口味。
“不浓也不淡,挺好喝的。”周正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要别再泼着我就好。”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记仇,这回我绝对心心再心,周老先生你看可好?”见周正起上回的意外,李凤凰咯咯地笑了起来。
煮茶用的茶壶并不太大,就在两人话间,茶壶里已微微发出声响,泛起了螃蟹眼珠大的气泡。李凤凰见时机到了,便用冷水将研磨好的茶末濯了一濯,随即加入壶中,随后又向壶中放了少量的干桂花和桔皮。
茶壶并不加盖,李凤凰时时观察着壶内的情景,一时间竟把周正给忘了。待到壶内的沸腾了些,茶壶内壁上不住泛起气泡,茶末也随着气泡浮上水面。李凤凰便取了把紫砂烧制的漏勺,将这些茶叶沫子通通舀出,放置在了一旁。
等到茶水完全煮开,在壶内如同波浪般的滚涌时,李凤凰又拿起漏勺,将方才舀出的茶叶沫子倒回了茶壶里。
“好了。”李凤凰的声音里有些欣喜,她取了块帕子盖在茶壶的把手上,右手将茶壶提起,左手则取了茶滤。她将茶滤放在茶壶户口的下方,右手一斜,茶汤便从壶口中倾泻而出。
茶末和其他的辅料都被茶滤给挡住了,只有清澈的黄绿色茶汤穿过茶滤的孔隙,汇聚在了紫砂制的巧茶杯中。
“拿去。”李凤凰拿了一杯茶,放在了周正的面前。
“谢谢。”周正接过茶,喝了一口,只觉得口颊留香,忍不住赞美道:“好喝。”
没人不爱听好听的,李凤凰见周正赞她,脸上露出笑容来,但仍不忘揶揄道:“是我家的茶好喝,还是韩家的茶好喝?”
周正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不出话来,韩李两家都是金水镇数得出的大茶商,两家的茶自然没的。若是换个懂事的来,肯定是见人人话,见鬼鬼话,在李家肯定要李家的茶好喝。但周正却是个不会来事的,他最后很坦白地回答道:“都挺好喝的。”